,还有家庭优势呢!”这种自我调侃无端地使文景快活起来。脸上大理石一般的生硬神色消失了。脚步也轻快灵动了。青春的朝气又在那袅娜的身姿上烂漫起来。
可是,走到自家巷口,当她发现有明显的自行车轮胎的印痕一直延伸到她家街门里边的时候,她的心咯噔一凉,冷静的理智又复苏了。她觉得自己刚才的骄傲简直与无知村妇一样地庸俗、一样的水准!天哪,赵春怀不仅答应了她提出的一切条件,连崭新的自行车也推过来了。这买卖就要成交了。
陆文景心里发堵,不愿回家。一闪身进了慧慧家院里,踱进了慧慧的东房小屋。
慧慧不在。屋子里收拾得整整齐齐。墙角的蜘蛛网不见了,窗台上纤尘不染。炕上的被子和衣服都叠放得有棱有角,可见这女主人的心情有了好转,又有精气神收拾这一切了。可文景此刻的心情却如朽麻般乱作一团。听得慧慧那聋娘在隔壁自言自语,她也不去理会。躲在这小屋内自顾出神,呆呆地想自己的心事。
她知道她爹娘对这桩婚事是满意的。他(她)们一直不能大展欢颜是因为闺女愁肠百结、满腹凄苦,做爹娘的心疼闺女。再说,她爹经历了半个多世纪的人世沧桑,对人生悲喜已经麻木。只要不被人整,不被人抓,不受惊吓,便是安然自在的好日子了。再高兴,他也笑不出个好折皱;再苦涩,他也挤不出一点儿凄清的泪。笑和哭差不多,表情都僵化了。对文景找工作的失败,陆富堂很是不以为意。——尽管当时他也曾有点儿兴奋。然而现在他认为文景当初就不该有这种企求,这本来就有点儿奢侈。在他的意识里,这与三年自然灾害天塌压大家是同样的道理。大家都颗粒无收,你却想吃香喝辣,根本是异想天开嘛。再者,没有得到你所奢望的,又不是丢了身上的钱和布票。那是两码子事儿嘛,用不着苦恼。她娘虽然比她爹还有点儿血性,也气恨长红不诚心帮忙,气恨春玲顶替了文景,但她老人家的脑子却更活泛、更灵便、也更豁达。文景曾听她娘小声儿对她爹说过这样一番话:“河滩损失坡上补!水地不收旱地收!都是天意。”在娘看来,赵家的闺女头削得尖,顶了陆家的闺女,是陆家的损失。可你赵家那赚钱的儿子偏偏相中了陆家的闺女,不计较陆家的老弱病衰、沉重负担,岂不是赵家也秃了一截儿?这就是老天开眼、天道持平!
而且,种庄稼的泥腿子父母,都有极简单的经济头脑、极单纯的虚荣心。他(她)们觉得既然闺女靠自己的力量走不出吴庄这个圈子,赵春怀又愿意带她去省城,能借女婿的光,这也够合算、够个阔气了……。
陆文景的脸上又泛起了浓重的愁云。仅仅几天的煎熬,她差不多由一个单纯的女娃儿变成个复杂的妇人了。每逢冥思苦想而不知何去何从时,那焦急的心情总让她失去几分姿色。她从慧慧那小屋的窗口向外张望,望到的却是自己家的黑污的土墙。“成交了。那边的婚约已作成了。”陆文景在喃喃自语。
这时,街门外传来一阵寒暄声,显然是赵媒婆和赵春怀出来了。陆文景一想到那张大盘似的凹脸,就打寒噤。象木桩子一样,钉在了慧慧屋里,拔也拔不动了。直到慧慧进来,吃惊地大叫:“啊呀,新娘在这里!”接着又抱怨道:“这幺大的事,也不跟我说道一声!”文景这才醒转过来。——原来,慧慧是惦记她工作的事儿,到她家找她去了。不料刚巧赶上赵媒婆去回话、赵春怀又推去了自行车。
顾不得做太多的解释,文景拉住好友的手,就象拉住观音菩萨的手一般。她望着慧慧的眼睛,一五一十地讲了她怎样被春玲顶替、去红旗的路上又怎样与吴长方吵翻了脸、以及寻喜鹊不遇、返回来一口应允赵媒婆的情形。
“啊呀呀,春玲这谎可撒大了!她既怀了孩子,怎幺不见一点儿反应呢?”慧慧说。
“她怀与不怀咱顾不了许多!我只是后悔一时冒失,这事可怎样挽回呢?”文景急忙讨教道。她拉慧慧的那只手都冒出了汗。
“咳,挽什幺回呢!你提的条件人家都满足了。你没提的人家也想到了。崭新的飞鸽车子、一大包衣服、衣料,你爹娘都欢天喜地地接收了。——愿意嫁人家是你自己亲口说的,你红口白牙怎幺翻案?”
“可是,那一位还蒙在鼓里呢!”
“这怨不得你。是他吴长红咎由自取!他伙同他二哥耍骗了你,你遭了这幺大的打击,他就不该主动来找你安慰安慰?”
对于文景与长红之间的纠纷,慧慧向来是劝合不劝散,藏藏掩掩和稀泥。每逢他(她)俩闹别扭时,她都小心翼翼,不是替这个遮瞒,就是替那个编排些好话,尽量往他(她)们情感的裂缝中添泥加水。这一回倒态度鲜明、毫不隐瞒自己的义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