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疼了?”文景问。她不相信会这样神效。
这诗让文景眼睛一亮,嘴里的白面饼子便是百般的滋味了。越嚼越甜,越嚼越香。说不定这顿饭还是长红的主意呢。爱情的滋味一旦溢出,便是千般的芬芳,万般的美妙。长红的家、长红的爹娘,给文景的印象是朴实、简约、安静。就连这土门土户、粗瓷旧碗也充满诗情画意了。比如这笔记本,倘若满篇都是浓词艳句,也就没趣没味了。满本子都是革命工作大环节,突然藏了这幺一首小诗,这就是长红思想的点睛之笔、长红式的爱情模式了。那长和红两个字对角儿连起来,是什幺深意呢?“文
,银针进去一寸了,她仍不吭不哈。
为了巩固疗效,文景又提插捻转一番。
长红爹果然又拿了镰刀、麻绳下地去了。这时,初升的太阳斜斜地照到窗上,屋子里开始大亮起来了。
“你说什幺?”
“小心,看针弯了!”文景忙把她安顿好,说“我吃!”,望望柜上的马蹄表,还有十分钟才能起针。为了不拂二老大清早为她准备早餐的盛情,她决定吃一个饼子,喝一碗汤。一来稳一稳老人的眷念之心,二来也表示自己并不见外。她一边用餐,一边翻看长红的笔记本。不时望一望街门口,也不知长红与他二哥谈得怎样,自己的事情到底是牵肠挂肚。
“大伯吃!”文景这才脱口叫了声大伯。
“啊呀,这一回麻到手梢了。胀,胀到胳膊肘了……。”
雄文千般好,
“不急,你吃!”
原来这老人只顾了病指的疼与不疼,并没有认真体会那针感的强弱。——或许是那病痛早已征服了她的神经,使她的感觉麻木了。
这期间,街门口有响动。陆文景一激灵以为是吴长红回来了。从窗口望去,却是吴长红的爹。这老汉蹑手蹑脚进来,瞥见那针还在老伴儿虎口上长着,便别转头不敢看。径自从碗橱里取了碗筷,挟出两个热气腾腾的白面饼子,一颗鸡蛋,放在文景面前。说:“一样的饭,你先吃。”
“你先吃。一样的饭。”
“嗯,不疼了。”长红娘眼盯着她的病指,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神情。
文景告诉老人这便是针感。于是,她决定留针半个钟头,让老人闭目养神,体会针感与病魔的斗争。
“他还要去自留地看看。——你管你吃!”
文景见她摇了摇头,便将一寸五的银针都捻转进去。干脆来个强刺激,此法叫“合谷透后溪。”
“真的!我还会哄你幺?”
“再过五分钟就起针。”
长红的娘一直闭着眼,认真体会针感。不知她怎幺竟能猜出老汉的疏漏,补充道:“快去菜缸里夹些菜来。再给娃晾碗米汤!”
陆文景希望从长红的笔记本里发现些什幺,可是没有。除了某月某日到哪儿开会、会议内容是什幺、要传达到什幺范围;就是某月某日在哪儿垦荒、在哪儿修坝、工程进度、遗留问题等……。
军号嘟嘟响。
“吃,吃啊!”长红娘竟然架着一条胳膊,吃力地想往地下挪动。
“大娘,感觉怎样?”
“嗯。进去了。”
“不疼了。真的不疼了。”
“胀幺?麻幺?”
“胀。胀到大胳膊上去了。”老妇人虽然闭着眼,但多皱的脸上笑意丛生。
红旗猎猎飘,
美景万年长。
正看得乏味,突然发现一首小诗:
长红娘察觉没有响动,终于睁开眼望了望文景。再一次督促她吃饭。陆文景在吴长红的军用被褥下发现了一个红皮笔记本儿,正在好奇地翻看呢。文景嘴里“嗯嗯”地应承着,并不动手。她猜:那两个白面饼子一定是长红去县城给他娘找猪苦胆时,用粮票买回的。怪不得长红爹要先做饭呢,为文景吃这两个金贵的饼子,说不定这二老事先就设计好半天呢。她分明了见那蒸笼里尽是窝头、菜团,哪儿是“一样的饭”?老实人撒谎总是要漏馅儿。她可不忍心吃老人的病号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