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夏四处张望,脚下的路并不好走,但他没有停下。
某种程度上,沈知夏跟蒋明卓有着灵魂上高度的契合。
他穿过烟尘弥漫的空巷,踏过乱石横生的工地,终于在一个小小的角落,找到了那朵孤独的小玫瑰。
陈旧的木门静静地躺在地面,像一个老人终于失去了生命的活力,门板上孩童肆意的涂鸦已经变得很浅很浅,而蒋明卓就坐在那扇老旧的木门上,微微弓着腰,低头看着门板上乱七八糟的涂鸦。
不知道是哪一年的新年,年幼的蒋明卓望着对面张阿姨家红彤彤的对联,心里生出了小小的羡慕。
但是爸爸一直趟在床上,小小的蒋明卓没有办法让爸爸起床贴对联。
他搬来小板凳,蹦上去,踮着脚,在门板上依样画葫芦,模仿着隔壁张阿姨的对联。
可是,他还是太小了,还不会写那么多字。
啊…新年要许愿的,蒋明卓小朋友想。
于是他将愿望一笔笔画了下来。首先,要一个大大的糖葫芦;然后要一朵红艳艳的小花…
不过,爸爸告诉过他小孩子不能太贪心。于是蒋明卓小朋友想了想,将糖葫芦和小花都划上横线。
不要了,全都不要。
蒋明卓慢慢地画着,最后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小房子,在房子的窗口,画了一个小小的火柴人。
他想,他想要有一个家。家里,永远有一人等着他回家。
“蒋明卓!”蒋明卓没有回头。
那个许诺过要给他一个家的人,终于来到了他身边。
沈知夏起初是大步大步地往前走,后来脚步越来越快,朝他飞奔而去。
“哥哥!”沈知夏张开双臂,将蒋明卓抱进了怀里,终于将他的小玫瑰抱进了怀里。
沈知夏紧紧地抱着他,像抱住了全世界的欢喜。
只要抱着眼前的人,一路上的跌跌撞撞都显得微不足道,哪怕摔得头破血流也在所不惜。
“蒋明卓,我爱你。”沈知夏侧过脸,轻轻吻在蒋明卓的脸颊,他风尘仆仆,一身狼狈,却带着世上所有的甜蜜和温暖,来到了蒋明卓身边。
他一遍遍说着爱语,蒋明卓,我爱你。
沈知夏蹲下来,捧着蒋明卓的脸,擦去他鼻尖上的灰尘。
他以一种虔诚的姿态,说,“蒋明卓,我爱你一辈子。”
他说:“让我给你一个家,好不好?”
昨日重现,老旧木门上的涂鸦渐渐生动起来,那个滑稽的火柴人,变成了张牙舞爪的沈知夏,霸道又强势地钻进了蒋明卓的心里。
蒋明卓眉眼低垂,声音变得很轻,很沙哑,“沈知夏,”他说,“我害怕。”
他害怕极了。
无论是枕头下的那件白衬衣,还是大荧幕上周忆的告白,无一不让他害怕。
他害怕再次弄丢自己的心,害怕再次为不可琢磨的爱情动摇,害怕再一次…落入让人窒息的甜蜜陷阱。
所以,蒋明卓生平头一次退缩了。他几乎是慌忙地逃走了,他不敢去接沈知夏的爱,更不敢听他的告白,不敢要他的礼物。
他像一个懦夫一样藏了起来。却又无处可藏。
沈知夏,总能一次又一次地找到他,不管不顾地来到他的身边。
“哥哥…”沈知夏终于明白,眼前这个男人,其实一直都在害怕。一瞬间,他的心揪成了一团,心疼得连声音都发颤,“哥哥,对不起。”
沈知夏再一次抱紧了蒋明卓,“哥,我是个混蛋,也是个人渣…”
他说:“但是我爱你。我愿意用我的余生,去填补你所有的遗憾、痛苦、畏惧。我用我的生命起誓。”
蒋明卓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握着沈知夏的手,指尖轻轻转动着沈知夏无名指上的戒指。
而蒋明卓的无名指,是没有戒指的。
那个曾经戴过戒指的地方,残留着一圈浅浅的痕迹。它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永远地在蒋明卓的手指上,无法磨灭。
许久,蒋明卓开口,问他:“我永远都不会再戴那枚戒指,你还愿意吗?”
沈知夏含泪一笑,“哥哥,爱一个人太过痛苦。我不要你爱我,我只要,一点点喜欢就好。”
他执起蒋明卓的双手,虔诚无比地吻在了他的无名指上。
沈知夏:“我只要一点点喜欢,可以吗,哥哥?”
他抬起头,以鼻尖蹭蹭蒋明卓的,眼里泪光闪烁,“没有喜欢也没关系。蒋明卓,让我给你一个家,好不好?”
陈旧的老门板嘎吱一声,似一道沉重的叹息,忽地断裂开来。
糖葫芦和小红花都被尘土掩盖,只有那座歪歪扭扭的小房子,拔地而起,在这片荒芜的土壤上熠熠生辉。
在无数机器的轰鸣声中,小房子被涂上了水泥,砌上了砖,在焕然一新的土地上,散发出新生的光芒。
蒋明卓的小房子,终于从破旧的土壤中挣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