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赵淑芹的话,宋惟宁内心的自责愈发强烈,“是我对不起老师。”
“傻孩子,有什么可对不起的?”王淑芹摇头,“老张虽然遗憾是遗憾,但这么些年了,前前后后他带过多少毕业生,却唯独只把你的课堂笔记一直保存着。”
“……”宋惟宁完全没想到,他只知道他的笔记当年被老师复印说要当范本,他没有拿回来,准确说是决定出国的那一刻起,他什么东西都抛下,就孑然一身地走了。
但却不知道,那些满满字迹算不上漂亮的东西,竟在他想不到的地方,被默默保存了这么多年。
宋惟宁低下头,无法再看赵淑芹,他觉得自己真的太不像话了。
“老张说,你是他最喜欢、最骄傲的,不管去了哪里,都是他的学生,不会变的。”
老电视的广告还在继续,音乐交织的是属于年轻一代偶像活力洋溢的话语。这样的话语里夹杂着老人苍老的声线,宛如二胡拨弦,喑哑又深长。
“老张还说,这辈子能教到一个你,他也算值了,不枉走这一遭的。”
“师娘……”唤出这两个字,宋惟宁不知为何眼角一颤,喉咙蓦地涌上一团涩苦,一瞬间,他盯着王淑芹泛起泪花的浑浊双眼,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这天晚上,宋惟宁做了一个梦,一个很真实的梦。
梦里,他先是从一个空荡荡的白色房间里醒来,左手腕处扎着针,针头连着输ye瓶,他想把针拔掉,却发现右手握了一支笔,正不受控制地在一张卷子上奋笔疾书。
卷子上的格子纸才写到一半,宋惟宁看不清上面的字,只觉得手在打战,牙齿在打战,思绪也在打战。
突然,刺耳的铃声响起,一阵强似一阵宛如催命符咒,宋惟宁浑身僵硬地听着,动弹不得,面前的卷子就在他眼皮底下飘走了。
他看那张卷子飞远,想伸手抢回,却被那条细细长长的输ye管牵制,输进身体里的好像都变成了冰,全部血ye被凉透、凝固。
漫天白雾如chao水,宋惟宁觉得自己像个溺水的人,喘不上气,头痛欲裂,挣扎着想清醒过来。
画面一转,满眼惨白骤然换了种闷灰的颜色,输ye管不见了,笔不见了,他面前站了两个人。
宋惟宁大口喘着气,那么熟悉的两个人影,他张口想唤,喉咙却发不出声音。
薄雾一点点散去,面孔逐渐清晰,只见那两人神情冷漠地瞧着他,嫌弃、鄙夷、恨铁不成钢。
寂静的虚幻空间里突然响起脚步声,节奏分明地回荡,似乎又有一个人从远处走来了。
宋惟宁终于感到自己喉头震动,撞出一个期艾的并不像他自己的声音。“张老师……”那声音在唤,依稀带着哭腔。
“惟宁,你太让我失望了。”来人一声长叹。
“老师!不是的!”宋惟宁急切想要靠近那个人影,双腿却钉在原地,动不了分毫。
这才发现,自己是跪着的。
“惟宁,听你爸妈的话,复读吧!老师啊……可还指望你考个状元呢……”那声音说到最后,音源又如来时,像一阵风,消散。
不……
先前那两个人,也都不见了。
宋惟宁愣愣跪在原地,半晌,颓然坐下,“老师……对不起……”
他把脸埋进手里,感觉一股暌违的shi热从指缝中流淌下来,他听见自己在哭,这还是他头一回听见自己这样哭,哪怕以前再难熬再压抑再痛苦,他也仅仅是红个眼圈,却从没有哪一次,哭得像现在这样凄楚而惨烈。
宋惟宁不想哭的,可梦里的自己不受意志掌控,仿佛分裂出两个灵魂,一个在踟蹰观望,另一个在肆意放纵。
但渐渐的,两个灵魂又彼此融合,宋惟宁体会到那种绝望伤心,宛如亲历。
到最后,他哭得没了力气,在这个梦境的旷野里,任身体蜷缩着倒了下来,连一个手指头都不想动弹。
太累了,就这么静静地待一会儿吧,之后要么梦醒要么睡去,管他什么,无论哪一种都好。
等着吧……他想。
“维/尼熊,你又来了呀?”
一道稚气明亮的音色在耳畔响起,带着些与这梦境混不相符的轻快和惬意。
宋惟宁迷迷糊糊睁眼,依稀看见个小小的身影,迷雾渐散,那个穿着蓝色背心短裤的小男孩,直勾勾地盯着他,在见他抬头的那刻,男孩皱起眉,笑眯眯的表情一下变了。
“你怎么哭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明明看起来年纪不大,说话语气却像个小男子汉。
宋惟宁想起他的佑安,笑笑,摇头。
“别哭了啊,哥哥罩着你,没人敢欺负你的!”
我没有,宋惟宁想说,但男孩漆黑的眸子认真地凝视他,宋惟宁怔怔地瞧着,突然就挪不开眼。
小男孩走近他,支起手指,神秘地眨眼,“嘘,你不是想学琴吗?我想到个好主意,我带你进去,走,悄悄的……”
这个过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