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哦,我还以为你们都彼此知道,倒是由我说破了。”
他们两人的关系,谢顾和泠惜说过,他二叔是知道的。
泠惜笑道,“兴许都是伤心事,便不想多提。两人从小没爹疼没娘爱,对父母也就没什么概念,便自然没聊到这件事了。”
“瞄,瞄。”东方主任怀里的蓝猫忽然站了起来,叫了两声。他摸了摸猫的头部,猫即刻安静地闭上眼睛躺回大腿上。
泠惜愣了下,东方主任帮他倒了下水,笑着点头道,声音依旧很细很轻,“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泠惜赶紧摆手道,手指在桌上扣了扣,“谢谢。没吓到,猫咪很乖。您喉咙还没好,尽量别说话。”
“听谢顾讲,你笛子吹的很好。”二叔接着问道。
泠惜笑了笑,“会吹,一般,还有很厉害的人,吹得比我还好。”
二叔:“要不是东方主任喉咙发炎,今天说不定你们还可以合奏一曲。他会吹箫。”
泠惜:“下次。”
东方主任朝他笑着点了点头。
有的人,总能莫名给人一种安定的力量,泠惜忽然感觉到掌心有点疼,低头才发现,掌心上不知何时,留下四个指甲痕。
二叔喝了一口茶,勾着嘴角,又接着问道,“听谢顾说,泠惜很优秀,于家把你培养得很好。”
泠惜轻笑道,“二叔对谢顾,也很尽心。”
二叔:“于家应该也有孩子?”
泠惜点头道,“我还有个哥哥和姐姐,他们都待我很好。”
二叔端着茶杯,“泠惜好像是于爷爷带大的。”
泠惜:“小时候叔叔做生意亏了钱,把大的房子买了,房间不够住,我就常去于爷爷老厝住。不过,都离的很近。”
二叔:“于家很好,家里经济都困难了,还坚持把你养大,供你读大学。”
泠惜低下头,忽然沉默了。
·
他经常跑到老厝住,是因为有一次,于爷爷曾经对躲在田野里不敢回于家的自己说过,如果他想留在于家,那就留着,没人能让他走。
泠惜记得很清楚,那时他紧紧抓住抱着于爷爷,大声哭泣不断重复着,“我要留在于家!我要留在于家!我要留在于家!”
那是他至今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那么大声地哭喊着索要一件事。
他好不容易从亲戚家里逃了出来,又好不容易从孤儿院跑了出来……
于家虽然变穷了,可是有疼爱他的姐姐,有教他打架不再受人欺负的哥哥,叔叔阿姨虽然不亲近,可是,没人拿烟头烫他,没人逼他吃牙膏,没人让他干苦活……于家,太好了。
小的时候,他便想着,真的没办法时候,不要麻烦叔叔阿姨了。可是,他也下定决心,到时自己偷偷跑出去,宁愿四处流浪,都不想再回那两个地方了。
于爷爷把他牵回老厝住,叔叔阿姨当时跑了过来,泠惜记得,当时于爷爷站在三合院门口,一直在用水井摇水,盛了满满两大盆。
叔叔才走到三合院大门,便给实实地泼了一盆;阿姨还没反应过来,淋头又是一盆。
于爷爷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个木盒,笑呵呵说道,“你们怎么突然来了,不小心泼到你们了,唉,赶紧回家换衣服,天高气爽,容易着凉。”他将木盆放到水井旁,继续摇着打水,对着两人感叹道,“做人到底,问心无愧。”
泠惜躲在屋里,偷偷探出头,想着给叔叔阿姨拿毛巾,又不敢过去。
叔叔领着阿姨,低着头,走回了家。
而他也习惯了,经常往老厝跑,只要看到于爷爷,他就十分地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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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泠惜。”二叔见他低着头,温和略表歉意地说道,“二叔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让你想到什么伤心事。”
泠惜赶忙摇了摇头,抱歉说道,“没有没有,不知道怎么,今天老走神,对不起。”他顿了顿,嘴角扬了扬,“于家待我很好。”
二叔似乎有点紧追不休,“不过,我听说,你大学的学费都是自己赚的,而且,还一直兼职给于家转钱。”
泠惜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却依旧有礼貌地回道,“嗯,家里欠了很多钱。”
二叔:“多少?”
泠惜摇了摇头,“他们不和我说,不过,我知道,很多。”
二叔勾着嘴角,挑下眉,泠惜以为他还要接着审问,却是忽然安慰道,“泠惜,很多事,在以后看来,都不是事。钱,也一样,可千万别为了钱,做了让自己后悔的事。有些事,熬一熬,就过了。”
说完,他认真地盯着泠惜看。
泠惜只是笑着点了点头,“我就快毕业了,很多事我可以帮更多的忙了。”
二叔又喝了一口茶,忽然又改口道,“对了,当年的车祸,你那时多少岁,还有印象吗?”
泠惜垂下双眸,抿了下唇,摇头轻声说道,“没有了,当时太小,记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