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房子一下子变得空落落的,几分钟之后,坐在客厅里的女人大哭了一场。
哭声很大,像是种宣泄,更像是种不知道该怎么办的痛苦彷徨。
“你告诉我这画的是什么?啊?”这可能是吴怜这辈子第一次这么声色厉苒的冲许柯说话,“你!你们到底背着我们在偷偷乱搞什么?!”
许柯面无表情的站在客厅里,神色淡淡的低垂着眼。他脸颊崩的很紧,下颚线很直,从始至终没说过一句反驳的话。
但头也没往下低过,只是微微勾着,站的挺直。
吴怜语气终于放缓,她从沙发里站起来,三两步走到许柯面前,拉着他的手,声音切切,像是一种不符合身份的祈求,“小柯,咱们去医院把这病治一下好吗?妈妈托人问了,这病有的治,外面有很多诊所都可以治。妈妈找人打听了最好的医院,明天咱们就过去……”
“我不去。”许柯终于抬起眼,他看着吴怜,神色复杂,“这不是病。”
“不是病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专门的医院!!”
之前是因为埋在心底里的愧疚,吴怜总在许柯面前装弱作小,此刻那些温柔的皮囊一下子割裂开来,露出里面最尖锐的刺,“这就是病,是丑病。别人知道之后会骂你是变态,会在后面戳着你的脊梁骨追着骂你。咱们家已经出了一个变态了,我不想……”
吴怜嗓音喑哑,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小柯,你听妈妈的,咱们把这毛病改了吧。”
许柯直视吴怜的眼睛,问她:“你是接受不了同性恋,还是接受不了那个人是顾深?”
“明明当初你可以送我去一中,却把我带去诚关,是为了顾叔叔吧?”
许柯看着吴怜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神情里闪过了一丝自嘲,“我当初听了你的,所以你现在也别干涉我行吗,妈?”
这是许柯时隔多年第一次当着吴怜的面叫她“妈,”这个称呼陌生到吴怜反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随之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小柯,你在报复我对吗?”
她上前一步紧紧抱着许柯,像是终于做了某种决定,“妈妈不跟你顾叔叔结婚了,等会儿你顾叔叔回来我就跟他提分手,妈妈带你走,我们去别的城市,你也不要跟小深再联系了。我们就跟从前一样,你以后会娶妻生子,你要变回正常人……”
“我变不回去了,”许柯轻轻叹了口气,他看着吴怜头顶生出的两根白头发,在她耳畔轻轻说了句,“对不起。”
他很轻的抱了吴怜一下,然后退开两步,很平静地看着她说道:“我没有在报复你,其实我一点儿也不恨你。小时候我总站在窗户旁边看车站的方向,总是希望能望见你。你每次过年回来我都很开心,我一开始是不懂得怎么说,后来是没有了能说出口的机会,因为你后来连过年都不回来了。”
“许可走的那段时间我曾经短暂的恨过你一下,我恨你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许武强这个人的另一面,我恨你为什么要跟他结婚然后生下我们。可是后来我突然就不恨了,因为没必要。”
“走的人已经走了,没必要跟活着的人过不去。”
许柯平缓的把这些话说完,然后吐出一口气,接着道:“我知道你现在还接受不了我和顾深之间的关系,我们很早就在一起了,当时没想瞒着别人,但也没想大张旗鼓。知道的几个朋友没人说我们恶心,也没人会拿异样的眼光看我们。”
“如果你们接受不了的话,我们可以搬出去住,我存了不少钱,省一省够用。”许柯站的很直,吴怜听他说话的时候都要微微仰着头。
她从前没有看着许柯是怎么一步步长到现在这个样子的,但她在这一刻却蓦的鼻酸。
她儿子,真的长大了啊。
“我会考上想去的大学,和顾深一起。”许柯顿了顿,又说:“不管以后怎么样,我们还是会给你们养老送终。”
吴怜咽下心中酸涩,她歇斯底里的情绪发泄过一次,此刻变的尤为冷静,“你是这么想的,但小深呢?你能保证你们会这么一直走下去?爱情从来不是青涩时期的跌跌撞撞,你们现在太小了,还不懂什么是爱。”
“你能从重点班下来一次,以后还能一直从高的地方走下来吗?”吴怜大概是想到了她自己和许武强,神色落寞,“你们走的不是一条路,吃的不是一碗饭,走不远的。”
“没关系,那我就停下来等等他。”
然后一起朝高处走过去。
许柯随便拿起客厅沙发上搭着的一件外套,背对着吴怜,又闷着嗓子说了一句“对不起。”
在许柯推门出去的时候,他没有想到这会是他和吴怜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大概世事都有因果轮回,吴怜这一生自认为最对不起的就是许柯,但她这辈子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居然是许柯对她所说的“对不起。”
有点讽刺,像是故事兜转轮回,最后又绕回了最开始。
许柯再回到游乐场的时候脸色很差,他把外套扔在顾深脸上,闷着嗓子沉沉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