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逼死了高战天,是你顾畅青!
你自己弄不清楚小白的死因,将一切归咎于高战天,他们两个的死其实都是你顾畅青一手造成的!
罪魁祸首是你顾畅青!!
顾畅青低头将脸埋在双手中,试图将身体蜷缩成越来越小的一团,以逃避愈来愈浓烈的无力感与负罪感。
陡然间,断断续续的音乐宛若上天恩赐般的指点缥缈而来,如同温暖的怀抱萦绕在身体四周。
他缓缓回过神,侧耳聆听,随后难以置信地睁大墨瞳,透过指缝怀疑地窥探向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原来自己之前竟不知不觉搜索、并点开那个自己一直没有完整看□□连·格雷口红广告,因网速过慢而一直处于连接、缓冲状态。
此时,熟悉的背景音乐、熟悉的台词、熟悉的色彩与场景,以及熟悉的一幕幕往事全都如狂妄冲垮防洪大坝般疯狂地奔流而出的灭顶洪水,汹涌叫嚣着他与他们过往的种种。
干燥、闷热的气浪透过简易房窗户,抹过顾畅青浸入苦痛而眉眼紧拧的面庞,陡然间,视频又因网速过慢卡顿,他陡然阖上笔记本电脑冲出房间,闯入骄阳与戈壁之间狂奔两、三里地后,才颓然跪倒于山石之间仰天一啸,悠长、苦寂,犹如月下孤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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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水满了!”
这天午后,随着顾畅青机械地将从水井里打上来的一桶水倒进木桶里,清凉明澈的水顽劣地激荡、满溢出水桶流了一地,他才在法鲁格的提醒,以及水将鞋子淋shi的shi黏不适感中回过神来。
他在男孩的欢快笑声中低头看了一眼自己shi漉漉的鞋与袜,抬手揉了揉对方的脑袋,便提着两桶水和男孩一同返回两百米外的住宿地。
两个人比赛般地追赶往家而去,路过小镇广场时,恰好看到一对小情侣刚求婚成功,此生正在村民的包围、祝福下欢喜拥抱。青年开心地冲上前与在场的兄弟朋友拥抱、庆贺。
顾畅青见状,也难得放下两个水桶,含笑上前与对方握手、祝贺,并接受一捧代表幸福、美满的核桃、红枣与茶叶。紧握手中满满一捧实物,仿佛自己也实实在在地拥有寻求已久却暂时远离自己的幸福。
踏实感还未在顾畅青心底盘桓两圈,他的视线便瞥见几个抱胸围观在旁的政府军:他们淡漠神情中的欢乐罕见且转瞬即逝,更多的是对这种无法恒久的幸福的漠视。
果然,欢庆余韵还未落尽,就听到女孩母亲双手交握,仰头望向天空,担忧地唤了一声:“上天,鲜花要怎么办?!”
顾畅青这才想起,这个民族非常喜爱鲜花,特别是在婚礼上,如果新娘不能接到新郎亲手采摘到的鲜花,不但意味着两人之间的婚姻缔结不受上天祝福,甚至连两人未来也不会幸福、美满、长久。
“请放心,我知道哪里有花。”青年朝未来岳母用力点头,随后上前握上未婚妻的双手,郑重许诺:“在婚礼当天,我会将亲手摘采到的鲜花,送到阿依德手中。”
“我和你一起去!”顾畅青陡然间上前两步,扬声脱口出自己突如其来的决定,清澈墨瞳里的热切与激情,如同无畏追求被视为生命般珍贵的一切的勇士,甚至连那个此时沉浸于热恋中更将步入婚姻的青年都自愧不如。
数天后的中午,顾畅青背上相机,敲响青年哈迪的家门,一同告别哈迪的家人,各骑着一匹马赶向十公里以外的一座高山,用简陋的登山装备:麻绳与鹤嘴锄,开始攀爬向那座海拔五百米的小山。
随着日沉、月升,昼夜温差渐行渐远,冷风夹着露水呼啸而来,顾畅青与哈迪每一步攀爬、每一次举锄敲击入山石、每次碎石滚落以及每一次脚下踏空、整个人悬空在山边迎风晃动,都如同在重演当年顾畅青与高战天攀爬东西亚伯利山,找寻野生黑百合的那段刻骨铭心历史。
两个多小时后,顾畅青与青年终于先后爬上山顶,在夕阳渐渐归隐于地平线的刹那,即将消失的光即便还不足照耀视线所及的天地,却足以照亮前方;虽然还不足以望到所有辽阔的天与广袤的地,却也足够领略这本来壮丽、伟大,却被战火逐渐蚕食、损耗生命力的国度。
两人找一处岩石避风,裹着毛毯围在篝火边,在等候晨曦再度照耀天地的漫长黑夜中,哈迪哼唱起流传于自己民族的歌谣,动听且忧伤,却依然蕴藏着渐盛的希望,以及对未来的憧憬。灼热燃烧的火堆徐徐暖了身,深情的民歌慢慢修补了心。
次日早,顾畅青正举着相机预备拍摄旭日晨光,突然听闻身后传来一声欢呼:哈迪在兴奋的颤抖中捧起一抷坚韧生长着一株尤沾着露水火红色野花的泥土。青年于初升太阳恩赐于天地的第一束晨曦中,手握花束虔诚朝东方下跪、叩头。
频繁战乱,令这最寻常不过的野花变得如此弥足珍贵,生长于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比身处和平国度的人们,更能明白也更珍视幸福。
沐浴于温暖阳光下的顾畅青结束抓拍祷告中的青年照片后,待对方结束仪式,即提醒该抓紧时间赶回村里,以便按时举行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