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闻言即时骇然,随后又很快释然,而后坦然一笑,面对自由飒爽的海风而立。
我早该想到,能伤仪儿如此重的男人,必定是她曾经所全心倾慕的,自然会带回家让自家长辈过目。
既然那个男人放弃仪儿,而现在陪在仪儿身边的人是我,那么我又何必钻牛角尖去介怀她的往事?
再说,若是不是因为我长得有几分像那个男人,也不会有机会认识仪儿,伴在她身边;或许以后,我都能伴在她身边……
就在高老先生审视我神情变化之际,我远远看到仪儿她快步赶向这边,很快又放缓脚步,施施然款步而来。
她是紧张我,怕高老先生刁难我这个“男友”,然后又因相信我可以从容应对,甚至能讨得他老人家欢心,所以才不紧不慢吗?
当晚,我心无旁骛地于高家满座高朋前演奏,而后与仪儿她于众人间整晚共舞。
我迷醉于她于璀璨灯火下只为我所绽露的笑,不禁附耳,低问:“你了解过这城堡里每一件藏品背后的故事吗?”
她婉媚一笑,凑近我耳畔轻声笑答:“我了解你的所有故事。”遂拉着我于众目睽睽之下奔出城堡,向她所独居的“月桂”奔去。
月下、花前、浪涛、虫鸣,我与她于自然中第一次如此全身心拥有彼此,她的赞美如月光般柔美、动人,与我虔诚的告白纠缠于一起,散落于夜风之中。
第二天,仪儿带我去狮国兰顿参加拍卖会,拍下一把1763年意国弦乐器制作大师S·A所制的一把大提琴,送给我作为我三天后生日的礼物。
传说,当年那把琴是由一位女士花重金定制,作为定情礼物送与其未婚夫,象征着两人将永永远远相伴左右,时间也不能将他们分开。
在兰顿的宅邸里,仪儿她以钢琴与我合奏《卡农》,一遍一遍又一遍,那一刻的眷恋、缠绵,仿佛永恒。
然而,五个月后,我终于知道她不时在失神怔怔看向我时,所看到的人到底是谁。
那是我与她认识的第300天,那天,我走向她的书房找笔和纸预备记录下在我脑海里盘旋的乐曲,却无意中看到她匆忙推门而出、下楼,我向来不会过问她的事情,只是追上几步嘱咐她早点回来吃晚饭。
我走进她的书房,发现桌上是一份关于两个男人的详细资料,包括日常的每一步行踪,甚至连在靠在床边看书的照片都有。其中一个男人长得与我十分相像,或者说,我长得很像他;然而他却比我更坚毅、健壮,是位优秀的律师,名叫“顾畅青”。
顾畅青,就是因我母亲贪欲而被诬陷入狱的顾逐风的独子,比我大几岁。我竟万万没有想到,他就是仪儿心底的人,而我则是他的赝品。
命运竟是如此神奇得令人惊叹,惊叹它的不可思议与公平:我母亲欠他顾家的由我来偿还,最公平不过,我又如何能怨上天待我不公?
能认识仪儿,陪伴她一段时日,我已经相当满足,足以慰我往后孤寂余生。
在我和仪儿她认识的第339天,我提着当初从家里带来的那袋衣服、和父母的全家福,以及一直陪伴我,母亲所送我的大提琴,极缓慢地一步一步走出那座与她相伴一年多时光的房子。
再转身看向眼前的一切时,有梦醒时不真实的感觉。
别了,吾爱!
∞∞∞
从那日墨在他父亲墓碑前开始,他每日除了练琴就是练琴,甚至达到不眠不休不食的癫狂状态。
未免他因悲伤耗尽心力,我亲自喂他进食、沐浴,甚至强迫他陪我入睡,我环抱着本就瘦削的他,如同抱着一尊已经满是裂纹,只要稍稍不经意就会碎裂成再拼不回原样的瓷娃娃。
那是我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我会失去墨他的恐惧,无论钱财、地位与权力都无法挽回在乎人的生命的极端恐惧。
七年前,当青他离开我时,我除了愤怒与嫉恨,就曾感受过这种无力感。
心,唯有用心才有那么些许可能挽回。
于是我寸步不离地牵着墨的手,跟着他,三个月后才慢慢用温情熨化他身心上的每一道裂纹,令裂纹徐徐融合、光滑如初。
某日温暖的阳光下,墨他为我拉毕一曲《天鹅》,终于露出久违的,他独有清洌如深山溪流般的浅笑。
我这才松下一口气,微笑地第一次询问他的意愿:是否愿意陪我回鹰国,参加爷爷的寿宴。
回到耀日城堡,当我处理完公务,找寻一个人游览城堡内藏品的墨时,才得知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跑去海边。
当我遥遥找见正与爷爷聊天的墨时,我陡然惊觉所有的一切都仿佛历史重演:当年,我把青他带回家时,也曾让爷爷他逮到空单独接触青;那时的青不卑不亢,应答游刃有余,不过短短几分钟就获得爷爷他的认可,那么墨他……
墨他也不差,有些地方甚至比青更好,至少他乖顺、安静,完全属于我一个人。
于是我匆匆收住赶向前的脚步,悠闲而去,随后一手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