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意外,她竟然没有拦我。
我继续奔波于学校、医院和各种打工场所,努力去凑齐父亲每一天的住院费与即将要用到的巨额手术费,很快就忘记关于这个艳丽又忧伤的女子提出的可耻交易。
直到半个月后的某个下午,在医院给父亲连续下达两次病危通知书时,我知道凭我一己之力目前真的无法筹到钱治好父亲的病;舅舅一家已经帮了我们很多,我不能再向他们借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上的钱。
“墨哥哥,那个是不是那天在酒店餐厅找你说话的美丽大小姐?”
表妹无意中提醒了我:为救父亲,我只有最后一条路可走。
∞∞∞
以他的境遇,我从不会怀疑他不会来找我,毕竟这世上再没有与他有关的人,有能力且有意愿,在极短时间内拿出那么大一笔钱去解决他目前所面临的极度困境。
爷爷从小就教导我和高战天:做任何事,都要耐下心去等待;好猎手只会在猎物陷入无法挣脱的困境时,才会出手,轻松将垂涎已久的猎物纳入自己囊中。
我所要做的,不过是“偶然”出现在同一家医院里,“探望朋友”。
他奔跑向我时焦急万分又带着期待的神情,像极了某次我与青吵架,赌气出走,他久等不见后焦虑四处找寻,最终于人群中寻到我身影奔向我时的样子:充满感谢与欣慰;对上天待己不薄的感谢,对能再次找到我,没有失去我而欣慰。
祁墨空的父亲在我不费吹灰之力的安排下,自然得以及时且良好地救治,而他在父亲病情稳定后,终于来到我面前,预备履行他的义务;同时,还向我提出一个条件:不能以任何原因或理由,令他放弃他此生所唯一钟爱的大提琴。
坚定且无畏。
哪怕身处弱势,即将待人宰割,也永远不向强者低头;青也是一样。
∞∞∞
在母亲逃离我和父亲后,我就再没有被任何女性拥抱过;然而那晚,自小习惯拥着大提琴的我被她抱在怀里时,却意外地察觉到她的美好与脆弱。
伤害她的是一个男人吧,长得与我很像的男人。
我压抑下对她的恨与怨,抛下对她的感激,心无旁骛地将自己僵硬的双臂环上她窈窕温暖的躯体。
在她的指引下,我第一次体味到与拉奏大提琴融入音乐之中完全不同的愉悦与崇拜;那种难以言喻,令人上瘾,仿佛可以冲动地为之舍弃所拥有一切的激情与憧憬。
我低眸看到她的透彻碧色眼瞳浸于晶莹的泪中,那一瞬,我竟没有发觉,也有泪由我自己的眸中奔涌,与汗水一同,滴落于她面颊上。
等到她在我怀里睡着后,我才极缓、极轻地起身去浴室洗澡,然后抱着我的大提琴下楼,在月亮可以映到的玻璃花房里练习我的大提琴曲。
大提琴依旧不离不弃地依恋靠于距离我心脏最近的位置,我心底的悲戚由琴弓传至琴弦,震动琴码,琴身感同身受地放声悲鸣,直击我心房,撼动着我不甘却又无奈的残破灵魂,抚落我紧闭双眸也不曾得以制止分毫的涌动泪水。
再皎洁的月光也无法荡涤我□□所沾染上无法磨灭的污秽,再沉默冷酷的夜风也无法拭去我面颊上交错的泪痕;或许唯有我的大提琴不会舍我而去,即便我心觉我拉奏出的琴曲再也不复往日般纯净、动听;能陪伴我的,依旧只有这把大提琴;即便音乐抛弃了我,我也会固执地守着我的大提琴——我最后的灵魂救赎。
∞∞∞
那夜,他拘谨地和我喝着红酒,随着我的舞步陪我跳了很久的华尔兹,而后才颤抖地任我拥上他,在我的引导下与我融为一体。
他蹙着眉的样子,像极了我的青。
我永远失去的青,再也无法挽回的青。
我不甘心、我痛恨!
于是我只能找寻一切像极了青的人,与我复制一段段我和“青”的记忆。
不知为何,在青离开我后,我从未哭过;然而在这一刻,在拥有这个玉兰花树下拉大提琴的纯真少年时,我却发现有温热的ye体由我眼中涌出,向面颊坠落。
那是我的泪吗?还是他的汗水?
又或者,其实是他的泪?
我满足地于他怀里佯装入睡,我知道他在确定我入梦后轻缓起身下床,我看着他径直朝浴室而去,心底莫名奔涌哀凉与自嘲。
他走出浴室后,立即抱着他的大提琴轻手蹑脚地下楼,我本倦乏,不愿去深究他的举动。直到不久后,被楼下花房传来的大提琴声所撼动地睁开双眸,扭头看向月光下飞舞如我此时心境的象牙白纱帘。
我披衣起身,循着低沉、悲伤的大提琴曲,踏着微凉月光来到玻璃花房前,靠着门框,远远凝视着那个被月光眷顾,倾情拉奏大提琴,白衣黑裤的少年。
有那么一刹那,我觉得自己是世间最无比邪恶的恐怖暗黑力量,居然被自己的欲望与怨恨侵占和控制,毫不犹豫地玷污了如此一个热爱音乐,热爱大提琴的少年。
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