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神明的力量一同降临的,还有死寂的绝望。男人看着眼前那件被鲜血浸透的衣衫,久久说不出话来。
直到从堆叠在地的衣物中隐隐发出了一阵绿光,蛇莓挣扎着颤动细小的触须, 从神明的衣领中爬了出来。
永远追随着花朵的蛇莓, 本该在深爱的神明陨落时一同逝去的。但是它尊敬的神明还未消亡,她因为换代还有一丝生的可能, 还在临死前许下了那般心愿。
那作为她的眷者, 自己便也要活下去才行——
为了神明那些未完成的愿望,为了将带她回到深爱的男人身边,它即便是心如死灰也得咬着牙活下去。
蛇莓深深地望着不远处的岩胜,它心里的想法千变万化归于虚无, 嘴中的话兜兜转转化为冰冷的陈述——
【站起来,岩胜大人。这一切还没有结束。】
【还需要有人代替她回去完成那副方剂,鬼杀队的大家还在等着她的成果……】
【请您……请您让那位珠世小姐上来吧,大人之前很欣赏她的医术。如果是她的话,应该能根据大人的笔记把那副方剂复现出来。】
因为神明的消逝,再激烈的情感与话语,都已变得多余且毫无意义。眼下它只能简短地交代“后事”,初次之外再无他话可说。
【让珠世小姐把这件衣服,还有白昙带回去。】
蛇莓甚至不愿意让这位哥哥触碰神明的遗留的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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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一在采摘那朵白莲的时候,仿佛听到了恋人呼唤自己的声音——
“缘一,缘一,缘一。”
像是正站在他的背后,女人用甜蜜而依恋的声音轻轻呼唤他的姓名,让若有所感的男人第一时间回了头。
但是他什么也没有看到。
此时此刻,某种难以言说的不安袭上了男人的心头,让他顾不及身上的的伤口,快马加鞭赶回了鬼杀队。
他在曾经的家里,看到了了安然无恙的哥哥,看到了作为目标的那朵白昙,看到了新来的大夫,却唯独找不到恋人的身影。
任务如愿地完成了,只不过她却没有回来。
神色淡然的男人露出了软弱的表情,无坚不摧的神子脚步踉跄。
他抱着所爱之人的血衣,留下了眼泪。
他的泪水沾shi了女人的衣领,让从中探出身体的蛇莓品味到了难以形容的苦涩。
它借由神明残留在血衣上的思念,幻化出菟丝细藤。
“她”终于再次回到了家中。那嫩绿的藤条微微晃动着,宛若蜜往日同缘一玩闹常做的那样,轻轻拂过了缘一发红的眼角,温柔地拭去了他的眼泪。
蛇莓和神明约好了,让她回到恋人身边,以这熟悉的动作将她最后的爱意,以及深切的愿望,一同转达给他——
【请您振作起来,缘一大人】
【因为蜜大人答应您了,她到最后都在努力……】
【努力地撑到了换代】
【她还在等着您。她留下我便是为您引路,一切还有希望!】
不同于能凭借蜜的咒力直接感受到咒花存在的岩胜,缘一在咒力方面是个普通人。
而曾经帮助过缘一的花御在听闻术士又一次得逞后,一向温和的森林诅咒冷酷地拒绝与他再度相见——
【正像我之前同你说的那样,人类之子】
【既然她选择了你,就好好照顾她,到寿终正寝,再将她归还给森林……】
【但是你最后并没有在她身边吧?所以我觉得诅咒的事,到底还是交给诅咒比较好。】
和花御还算客观的措辞不同,一旁的真人直接爆出了大声的嘲笑,并对缘一辛辣地发以嘲讽——
“我之前说什么来着蛇莓?像我们诅咒,可是得紧紧凭依住感兴趣的事物才行的吧?”
“越重要的东西,越得放在视线里才行吧?”
一直被缘一所压制的诅咒终于等到了复仇的机会。他一边感慨着自己的远见,一边拼命在男人的伤口上撒盐,并悄悄隐瞒了在蜜身上留有“缝合线”这一事实。
于是目前愿意留下来帮助缘一的仅剩下蛇莓了。
岩胜沉默地望着蛇莓向着缘一发出祈求。他自己从蛇莓那里得到的却是截然不同的愿望——
那是来源于眷者的私心。
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想到神明已经落到了恶行无数的术士手上。面对那个和缘一一样,拥有无限可能的岩胜,蛇莓最终还是放低了自己的姿态。
【您能做的就是……如果大人真的因为术士堕为恶神,而缘一大人要……】
面对最坏的可能,蛇莓的话语沉重而挣扎。它一字一顿。根本说不出那个残忍的字眼。
【就把她交还给真人大人和花御大人,让她安全地回到诅咒的世界吧……】
【作为她……甘愿付出生命保护的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