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皇帝行了数步后,骤然停下脚步,转身重新看过来。
许长安躲避不及,整个人暴露在皇帝的视线内。
两人目光相撞,许长安有一瞬的恍惚,她暗道不好,匆忙低头躲避,懊恼不已。
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看见她了!
皇帝垂眸,轻声问:“许娘子,朕看你有些面善,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许长安心头一跳,说道:“民妇从小长在乡野,无缘窥得天颜,今天乃是第一次面圣。”
言下之意,之前并没有见过。
她寻思着,皇帝既然没有直接道破,那她是不是也可以装作不知道?
郑太后看她紧张,在一旁说道:“皇儿,天下相似之人多的是,兴许是你瞧着眼熟,所以觉得面善。哀家想跟她说会儿话,你快别吓她了。”
皇帝似笑非笑,没再说话,只盯着许娘子细细瞧了一会儿,才缓缓收回视线。
他按了按眉心,大步离去。
见皇帝离开,许长安提着的那口气终于松懈下来。她身子一软,几乎要站立不住。
他认出她了吗?
她这几年变化不大,他应该能认得出来吧?
郑太后轻笑着安慰她:“你不用害怕皇帝,他不是那等残忍嗜杀的。你纵有些失礼之处,他也不会把你怎么样。何况你还对哀家有恩呢。”
太后能看出许娘子对皇帝的惧意,不过她也不觉得奇怪,这天下百姓,谁不畏惧天威?
许长安只勉强笑一笑以作回复。有那段往事在,她怎么可能不怕呢?那种羞辱欺骗,寻常人都受不住,更何况是九五之尊?
可看皇帝方才的模样,她又不大明白,他是没认出她?还是当着太后的面不想发作?或者是宽宏大度不跟她计较?
怎么他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呢?无喜也无悲。仿佛那些事,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说话间,太后又问起了她的打算:“许娘子,御药供奉的事成了,你以后是要留在京城吗?”
许长安正在出神,也没多想,下意识回答:“是,民妇想留在京中试试。”
话刚一出口,她就后知后觉感到不对。有那段往事在,她还留在京城干什么?自然是躲得越远越好啊。
待要补救,已来不及了。
“这样很好。”太后笑得欢喜而舒心,“好孩子,你既通药理,又懂医术,还想留在京中,何不索性就在这宫里,做一个司药的女官?”
许长安连忙婉拒:“太后,民妇才疏学浅,又长在乡野,不通规矩,当不得这女官。”
“许娘子,你医术如何,哀家心里有数。也不用你真的Jing通规矩,长侍宫中。若真那样,倒是哀家拘着你了。哀家是想着,平日里你若有事,尽管去忙。哀家需要你时,你进宫帮哀家看看,也就是了。”郑太后叹一口气,“太医院的太医们都是男子,医术高明是高明,可有时候会不太方便。”
太后说的极其诚恳,许长安这会儿再说自己不留京城,想回湘城老家去,就未免显得太刻意了。
她正思索着拒绝的理由,只听郑太后又道:“你毕竟是个年轻寡妇,独自支撑门户,肯定艰难。若有个司药女官的名头在,也能方便不少。再者,你不是喜欢药方吗?为了那什么古药方,直接就去齐云寺。太医院、御药房的药方只怕会更多……哀家跟皇上打过招呼了,他也同意的……”
郑太后生的美貌,说起话来温柔和气,还始终带着淡淡的笑容。不像是高高在上的太后,倒有点像记忆中早逝的母亲。且她说的有理有据,许长安听得一阵神往。
如果皇帝不是承志,这等好事落在她头上,她肯定立刻答应下来,哪里还会犹豫?
但现在,她又怎敢应下?听说皇帝也同意,她涩然问:“皇上也知道?他知道我是谁?”
此时此刻,她甚至忽略了应有的自称。
不过郑太后并未跟她计较,轻笑着点一点头:“是啊,他知道啊。你不是湘城许家,金,金药堂吗?”
许长安惊讶而又不解,他知道?也同意?这样的反应,到底什么意思?
难道说真是她认错了人?
本来已经笃定的事实,这会儿反倒有那么一点点不确定了。
很快,她就又摇头。不,她绝不可能认错。曾经有过那样接触的人,变成什么模样,她都不会认错啊。
“许娘子?许娘子?”郑太后轻柔的声音响起,“哀家同你说的事,你意下如何?”
许长安思绪急转,暗想,他既知道她的存在,又同意所谓的司药女官,那她答应或者拒绝,又有什么区别呢?毕竟金药堂参与御药供奉的事,已经定下来了啊。她少不得要跟宫里打交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帝要真蓄意报复一个人,难道她还真得能躲得开?
略一沉yin,许长安回道:“回太后,此事请容许民妇与家父商量过后,再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