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靖轩从头到尾目的十分明确:“所以我现在还坐在这里,完全是看在先生的面子上,话我也说明白。”他手放在椅子上轻轻地敲,声音却一字一句说得清楚,“把阮薇交出来。”
窗边的人玩着手里的珠子,一颗一颗数过去,那目光忽然就落在叶靖轩身上,淡淡开口:“放心,她很安全,这么多年我留下她,就为今天。”
这句话扔出来,他们终于把一切都串联起来。
三年前芳苑出事,敬兰会各方都要追杀阮薇,她换了身份躲出来,故意选了最危险的地方沐城,然后就有人指使严瑞把她留下,不是为了害她,而是为了留她一个活口。
如今看来,之所以严瑞能拿到十八子,不是因为他本事大,而是华先生授意。
叶靖轩这么想下来一切都明白了,有人在幕后冷眼旁观,这么深的心思和城府……除了这只老狐狸,再没有其他人。
叶靖轩忽然有点坐不住,迎着他不动声色的目光看过去,这男人一生杀伐决断,什么手段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他能看得远。
大家只当阮薇是个线人,到今天陈屿还在耿耿于怀,狂妄自大,就是不肯相信,偌大一个敬兰会,最后能被一个女人倾覆。
只有华先生心知肚明,陈屿早晚坐不稳会长的位置,争不过叶靖轩,所以阮薇才是关键,只要有人能把她握在手里,叶靖轩什么都能让。
甚至……就连华先生自己那场所谓的“病故”,他都算计得分毫不差,掩人耳目。这世上怕就怕贪心不足,当人已经站在制高点上,眼看自己多年心血,怎么能拱手让人?
但华先生偏偏就选在巅峰时刻抽身而退。
叶靖轩终于明白,为什么敬兰会这么大一个家,在华先生手上十多年都没出乱子。
华先生看叶靖轩的表情就知道他想明白了,于是又说了一句:“也不用再猜严瑞了,我和他认识很早,在我都没进敬兰会的时候……过去我们父母家里有些渊源。他本来就不是会里的人,我当时想找个身家清白可以信赖的人帮忙,所以才请他留下来。”
“我在兰坊见过他。”
“那几年严瑞的母亲病重,老人家的冠心病,我这边认识不少心内科的专家,他过来托我找几位大夫,你见过也不奇怪。他因此才欠我一个人情。”华绍亭的话都说得简单,三言两语,他们这些人数年纠葛,费尽心血争来斗去,于他而言充其量是盘棋。
三年观棋不语,闲来无事,一步将军。
华先生的宿疾是无法根治的病,他边说边觉得有些气闷,反手又将窗子推开了一点。
他这样的人,果然难长久。
叶靖轩的态度终于缓和下来,陈屿也收敛许多。
华先生似乎想起什么,去架子上看了一眼,拿了一套茶具出来,他让老林带出去都洗干净。房间里茶案依旧,都是过去现成的东西,只是华先生从不亲自动手,他只坐着看。
老林替他煮水烹茶,整个过程没人出声。淡淡的大红袍,迎着华先生手上那串珍贵的鹿血沉香,香气一阵一阵钻过来,冲淡了一夜杀戮。
谁都没想到,到这一步,他们几个人还能坐在茶案前静下心,仿佛开口还能叙旧。
老林把茶泡好,依次备了杯子,第一杯自然先给华先生,但他却伸手指指陈屿,说:“他如今才是会长。”
陈屿站得更直,恭敬地低下头,仍旧和过去一样,怎样也不肯接。
叶靖轩没什么兴趣,直接说:“我不喝茶,不必了。”
只不过顺手一杯,可华先生却忽然说:“你喝不喝是一回事,接不接就是另一回事了,就像这道功夫茶的顺序,有头有尾,不能乱。”
陈屿赶紧伸手拿过去,叶靖轩终究让了一步,同样接过茶杯。
华先生自己却根本没有喝,只低头看了看,回身就和老林聊起来:“换个密封罐吧,不然味道都跑了。”
老林点头,恭谨地说:“我去收拾。”随后又安安静静退出去。
房间里突然冷淡下来,华先生眼看他们都喝了一口茶,这才想起他们两人的事还悬着没解决,于是他说:“各让一步,叶靖轩,你带你的人回南省。陈屿,你从此不要过问那个女人。”
陈屿永远沉不住气,捏紧茶杯就说:“那祸水不能留!她知道太多敬兰会的事,而且芯片……”
“如果芯片还在阮薇手上,完全可以当做自保的筹码,她就不会明知你要她的命,还跑回来送死!”华先生终于有点不耐烦,甩手将十八子放在茶案上,一双眼盯住陈屿,那口气依旧轻飘飘的,却一字一句慢慢压过去,“你没脑子,不代表所有人都没脑子。”
陈屿脸上再也挂不住:“华先生……是我考虑不周。”
那人口气突然一转,直逼得陈屿抬不起头:“我再说一遍,你现在是会长,你一句考虑不周,就能闹到兰坊当街火并!我当时告诫过你,你不听,我让人挂十八子出来再次给你提醒,你还要一意孤行!”
“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