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怀疑这怕不是天道为了磨练他的耐心而搞出来的,这在别人的记忆里一待就待个三四年,哪个正常人会受得住啊?他在自己的记忆里都没待过这么久,也不知道外面现实世界里已经过去多长时间了……
时间说起来长,但有时候过起来却并不觉得长,似乎也就是花开花又落的时间,余九已经十二岁了。
这三四年间,无论风雨,余九每天都会上山采药,去见炅妩,榕亓也时常来找他们玩儿,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可余莫回知道这样日子不会长久。
他在等一个变故的到来。
与往常一样,余莫回在炅妩身上穿来穿去的时候,余九踩着阳光上了山。风和日丽,鸟语花香,似乎只是个平常的一天——如果那支黑衣铁面的军队没有来的话。
风回山山势高峻,人言“风至也归”,所以才得了个“风回”的名字。且山路崎岖险要,可以说是一个天然屏障,直接将这个无名的村子于外界隔绝了开来,连收赋税的都是五年来一次,一次收五年的份。每次来收赋税的官员都叫苦不迭,从山对面过来就要去掉半条命,更别说还要一次把五年份的赋税一起运回去了。
上次收赋税是在两年前,所以这群黑衣铁面的军队绝不是来收赋税的。
余九被炅妩抱着,遮掩了气息躲在一棵大树后面。
这支军队约莫有百余人,黑色铠甲将他们全身包裹得密不透风,狰狞的玄铁面具也将他们的容貌遮住,只留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漆黑深邃的巨大瞳孔充满了他们的眼睛,没有一点光彩,冰冷、死气沉沉。
他们的步调整齐划一,即使在深山密林之中也保持着整密的队形,行进速度快且不见疲乏之色。
更不正常的是,炅妩在他们身上感觉不到人气。他们也不像是尸体,尸体身上会有附着的鬼气,可他们没有鬼气。
他们举着朝廷的官旗,向余九的村子走去。
等他们走远,余九才害怕的小声问道:“他们说谁?朝廷的人吗?为什么会这么奇怪,感觉冷飕飕的。”
炅妩眉头紧皱:“不知道,他们不像是人,也不像是鬼。村子可能要出事,我得去跟着他们,你就在这儿别动,等我回来。”说着,他就要走,却被余九扯住了衣袖。
“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炅妩表情严肃,“我看不透他们,而且他们人数众多,太危险了,我不能带你去。”
“可你留我一个人在这儿,万一我也有危险怎么办?你带我去,我不会扯你后腿,情况一危险我就跑!”
炅妩犹豫了下,还是抱着余九追了上去。
黑衣铁面的行军部队很快就堵住了村口,黑压压一片,气氛低沉。
村长匆匆赶来,见朝廷的官旗随风飘动,态度越发恭敬,弯腰拱手行了礼,战战兢兢道:“各位官老爷,不知来此所谓何事?”
官旗飘扬,却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有任何动作。
村长站在他们面前,感觉迎面都是飕飕的冷气,可背上已然被冷汗打shi。他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又行了个礼,再次开口道:“路途遥远,各位官老爷必定是乏了,不如先进村吃个饭歇息一会儿,我这就叫人给您们准备住所和饭菜。只是村子里房屋简陋,吃的也都是些粗茶淡饭,比不上城里的Jing致美味,还请各位官老爷们不要嫌弃。”
说着,他站到一边,让开了路,做了个请的手势。
可是这支黑压压的军队依然没有动静。
一时之间,落针可闻。农忙的、织布的、谈天的全都放下了手里的活计,围了过来。每个人都感受到了这异样的气氛,心中惴惴不安,有种不详的预感。胆小的孩子紧抓住父母的胳膊,躲在他们的身后,却还是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看着黑衣部队。
村长冷汗直流,咽了口口水,这些人的眼神都没有在看他,也没有人理会他,但他却觉得有冰刺般的视线扎在他身上,心里像是被千斤重物压着,让人喘不过气。他没有再敢说话。
没有人再有动作。
炅妩抱着余九,遮掩住两人的气息,捻动手诀,打出一道灵气。眼看灵气就要击中最后一排的几个将士,却被一道无形的墙原路反弹了回去,击中炅妩,将他打出一口鲜血。
霎那间,炅妩汗毛直立,身如针扎,他感觉仿佛有一只巨大的眼睛正冷眼盯着他。
不说刚刚那无形的墙,就说那道被反弹回来的灵气。他打出的是至纯至萃的灵气,而反弹回来的却是一道冰冷狠戾的法力——是接近神化的人修道士的力量。
余九慌忙擦掉炅妩嘴角的鲜血,瞳孔颤抖。
俄顷,风云骤然变换,黑云笼罩住天空,遮蔽了阳光。为首的黑衣铁面,抬头看了看天空,身后的将士立即散开队列,长矛指向村民。
村民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得颤栗,妇人们紧紧抱住被吓哭的孩子,不知所措。
“官……官老爷们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村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