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便将我认作了亲女,对外宣称府里诞下了龙凤双胎, 自那之后我便成了镇国公府的小姐, 也成了……”她低头扯出一个笑,“……阿徵的姐姐。”
“那你们是一直知道真相?”我给她又斟了一杯热茶, “合欢茶, 宁神的。”
秦簌簌点头接过:“我是前几日才知道的, ”她抬头看我一眼之后, 又迅速低下头,“咱们去惜玉小馆喝酒那日,侯爷将你带走之后,阿徵就来了……那时我才知道真相。至于他是什么时候得知……我也不清楚。”
听见惜玉小馆和侯爷这几个字,我亦低头喝了口茶。
我寻思,那地方到底是风月馆还是月老祠?反正去一趟不给人配上对就不算完呗。
等到她的那碗茶见了底,我才试探地开口:“那你与阿徵之间……”
秦簌簌端着茶盏, 正要放下的手颤了颤。
“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那天他将我接回了府后,才与我表白心迹。我怎么也没想到他……”她抿了抿唇,抬眸看我,“……我不知道应当怎么面对他……小吉,你说、你说我该怎么办?”
秦簌簌求救似的看我,似乎指望我像是方才在御花园那样,临时编出一个理由给她。
荒唐也好、无理也罢,只要有一个理由就成。
“阿徵如今都敢做出向官家求赐婚这样的事情了,想必已经是打定了主意。”我沉声道,“簌簌,你跟我说,你对阿徵……有没有哪怕一点动心?”
“我……”秦簌簌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她眼中浮现出一缕茫然来,似乎自己也并不能确定,“阿徵……阿徵是我弟弟啊……”
“我……我怎么能对我弟弟有男女之情?”
“你是在问你自己?”我盯着她。
她回看我,嗫嚅着开口:“我也不知道……”
得了。
这是问不出来了。
“我这两日去镇国公府找阿徵。”尽管脑子里是同样的一片空白,我仍假装坚定地看她,“你先别想这事,缓几日再说。”
接着,我又安抚了她一会。等到秦夫人差人来叫,我俩这才走出来。
*
出宫的时候,月亮已经挂上了柳梢。
天色还隐约残留着白日的余音,晚霞却早已消尽。轻薄的月携着轻薄的光,松散地挂在天边。闲云散了,宫灯一盏接一盏地点亮,映在人脸上,笑容凝成了深刻的沟壑。
星星刚露出了头,我混在命妇们中间,热热闹闹地同官家娘娘告了辞,熙熙攘攘地涌出了宫门。
女眷们出宫,与百官上朝的宫道不同,是从光华门走,出了门往右,紧挨着凤沽河。万寿节正值夏夜,年年的今日,宫人们都顺着宫墙往凤沽河上放河灯,粼粼的河水上漂着斑斓的火光,也算是京中一道特别的景致。
我站在凤沽河边,想起前些年我也凑过这热闹。亲自剪纸粘上的河灯虽不大好看,却结实得很,一路能从宫门沿着凤沽河绕城一圈,就是漂上一夜,河灯上写着的那个名字都能分辨得清清楚楚。
“在看什么?”一道磁性的嗓音在我耳边漾开。
“看灯啊。”我转过头的时候,脸上已经带上了笑,“顺便等傅千户大人的马车修好。”
光华门离傅容时家不近,今日他便驾了马车来接我。但不知道是他家的马车太久没用还是傅容时的驾车技术太差,这车刚走了不到半里路就撅了轱辘,差点没给我从车舆里甩出去。
“估计是修不好了。”傅容时略带窘迫地道,“实在装不上大轴。”
我看他:“那怎么办?走回去?”
傅容时朝大街看去:“先走走,等到下一个路口瞧瞧有没有租马车的。”
说着他又回身对我笑笑:“实在不行就走回家,一路上消消食,到了州桥夜市附近,我给你买麻饮鸡皮吃。”
“那这消食还有什么用?”我好笑。
“为了吃更多。”傅容时一本正经。
我“啧”了一声:“难以反驳。”
拴了马、放了坏车,我同傅容时便开始消食。
晟朝夜市繁华,今夜又正值万寿节,官家特暂时取消了宵禁令,街边的夜市摊贩便如春笋似地冒了出来,一路上热闹至极。我刚吃的筵席还未消下去,便又装了一肚子零嘴杂嚼,几乎撑得走不动道。
也怪我是个眼高手低、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在路上见着什么都想尝一口;再加上许是对宵禁令的积怨太多,今日开张的摊贩铺子是卯足了劲要卖个过瘾,杂嚼一家比一家多、零嘴一户比一户香,我压根就没办法控制自己。
“你也不拦着我点,”我一手抱着四个油纸包,一手抓着块梅子姜往嘴里送,“这也买太多了,什么时候才能吃得完?”
傅容时低下头,扒拉自己手上还拎着的那五六个油纸包:“除了那碗冰雪冷圆子,别的都是蜜饯干果,放得久。冷圆子你就别吃了,太晚了吃凉的容易坏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