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过得不多时,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黑暗中出现。
那人背着光走过来, 看不清容貌,只能瞧出是个男子。
两人的位置距离我实在太远,我听不清他们说的什么, 只能见到两人颇为亲密, 虽然并没有什么越距的举动,但显然关系并不一般。
我蹙了蹙眉。
我与即鹿自小一块长大, 几乎可说是亲姐妹一般的存在, 她如今到底瞒了我什么?
这个男子……到底是谁?
两人又是说了一会话, 仍然丝毫要停下的意思都没有。
而我的腿已经麻了。
我无声地呲牙咧嘴, 试图扶着旁边的木桩子缓缓站起身来。
却也正是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齐整的脚步声——甲胄相撞、皂靴落地。
是军队。
“前面是谁?胆敢在宵禁之后还在城中逗留!”浓夜之中,某处传来呼喝声。
——京城中什么时候开始有了宵禁了?
自先帝登基之后,晟朝国力愈发昌盛,夜集亦发展起来。自我有记忆起,京城就从来没有过宵禁这事。
这疑惑刚从我心头升起,我就瞧见即鹿与那男子匆匆朝我藏身的位置跑来。
我立即单腿蹦跶着蹿进草棚中去。
正犹豫着是弃车保帅将即鹿两人关在门外、还是大方将这个藏身之处分享出去的时候, 他们已经从草棚的前头跳了进来,躲在与我一草垛之隔的草棚外层。
我轻轻将草棚的木门合上,扶着门又无声地甩了半天的腿,这才将腿上的酸麻摆脱。
可谁知,正当我想再往草棚深处躲藏时,一回身,却被一人压住颈项,摁在了墙壁上。
“你是谁?”
“方才此处分明有人,给我细细查!”
男子的声音和远处巡夜军的命令重合。
我大气都不敢喘,感觉到身前的男子用劲并不算大,便伸出手,指了指木门的方向。
“嘘,先藏起来。”
草棚之中,只能听见我们两人咚咚的心跳声。
过了一会,他的手终于松弛下来。
他往后退了一步,月光顺着简陋的木门缝隙流淌进来,正照在这人脸上。
他约莫近而立之年,五官轮廓清晰凌厉,眉似飞鹤、目若点漆,伏犀骨高耸,浓密的发在脑后束起发冠。
我瞧了他一眼,惊讶一瞬。
——我见过他。
只是此时着实不是说话的时机。
我转向了木门,眼珠子贴上缝隙,隐约能瞧见外边巡夜军晃动的身影。
接着我弯下身子,摸索着从地上寻到一块长木头,将其抵在木门上。
确定将这木门固定好了之后,我扯着这男子朝狭窄的草棚里又躲了躲,从旁边扯上一沓稻草遮住身形,便在地上坐了下来。
狭小的位置只能透进零星的光线,只余我们两人的气息之声。
“你认得我?”男子贴近一些,用气音问道。
我点了点头:“我在去年的弘法道坛上见过你——道友你好啊。”这人相貌非凡,所以我才能清晰地记起他来。在我心目中,一块听过弘法道坛就是缘分,五湖四海皆是道友。
但不知为何,我听见他轻笑了一声。
外面巡夜军的脚步靠近了木门,我赶紧将手指压在唇上,也没管我这道友看不看得见。
此时,我又听见了隔壁稻草垛子挪动的杂音——是即鹿那两人从草棚的另一边躲到了离我们极近的位置。
接着,即鹿的声音轻轻响起。
“大人,若是我们被发现了怎么办?”
他们两人躲藏的位置大概同我们藏身的角落靠得很近,穿过几层稻草,清晰地窜进了耳朵里。
“没事的,犯夜并非大罪,就是被发现了,也不会有太大的责罚。”这男子的声音倒是耳熟,我一定在哪里见过这个“大人”。
“可是……”即鹿支支吾吾道,“……我是奴籍。”
晟朝律法,奴籍之人犯法,责罚加倍。犯夜之罪的确不大,若是普通人被抓,不过就是受些笞打;可若是奴籍,笞打加倍不说,说不准就要流放出京。
便听那男子道:“奴籍又如何?若是真发现了,我就自己出去,你在此处藏好便是。”
“可是……我怎么能让你出去?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你在朝廷当差,万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影响了仕途。”即鹿急道。
“本就是我做错了,这罪责自当承担。”
“哪里是你的错?这事当怪我,明知如今宵禁,还约你夜里见面。”
“不,要怪我事忙,白日里总抽不出空去见你。”
“应当怪我才对,总忍不住想要见你。”
“那就更要怪我了……”
“不,这事要怪我才是……”
耳朵听见那头巡夜军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这边又越来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