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禁对自己迄今为止的人生产生了质疑——为什么他身边每个人都想刺杀他?他做人有那么失败吗?
张允拍了拍他的肩膀,也不好说什么,安慰他道:“你真是个好人,真的,你看大家都这么说,我还能骗你不成?”
阮言钧看了他一眼,神色复杂,最终也没说什么,一脚踹开了房门。
这一脚踹下去,恍惚有天崩之势,整层楼的地板跟着颤了三颤,房门猛地破开,撞在墙上“砰”的一声巨响。
夏至明吓了一跳,扭头向他俩看来。
阮言钧拧着眉头,面色隐隐含怒,道:“夏至明,给你个机会,三声之内从我房里滚出去,要是慢了一步,别怪我手下无情。一。”
夏至明一溜烟冲了出去,匆匆的脚步声很快消失在楼梯尽头,阮言钧冷笑一声,心道,这傻子今天总算有点眼色,跑得竟还挺快。
张允神色微妙,默默站在一旁不敢吱声,他还是头一回碰到阮言钧在他面前发脾气,不免也有点怯怯的。
阮言钧一语不发,走到床边,坐了下来,自顾自地蹬掉靴子,扯掉外衫,把躺在床中央的少年轻轻往里一推,自己也躺了下来。
如此一来,床上的位置便被他们一大一小两个人占得满满的,没给张允留一点地方。
张允看看他,只好勉为其难钻进床底下躺着。
这怪异的气氛无端使张允回忆起学生宿舍,此刻好像非常适合夜谈,但气氛又莫名凝重,每个人各怀心事,谁也没有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花下突然问道:“师伯,你生气吗?”
他问的显然是夏至明那事。阮言钧“嗯”一声,花下说:“我也觉得这人脑子有坑,这种事放在心里想想就算了,干嘛还要说出来。”
“……”
阮言钧不知道怎么回答,索性不说话。张允却感觉自己膝盖中了一箭,他的便宜徒弟真的不是在含沙射影吗?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骂他吧?
花下说:“其实我一开始也不明白,他对我说这些是想干嘛?我跟他又不熟,跟刚认识不到一天的人吐露秘密真的好吗?但是我想了想,可能就是因为不熟,所以他才会跟我说这些吧。”
“你觉得……”阮言钧顿了顿,“他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花下想了想说:“忏悔。”
阮言钧说:“忏悔?”
花下晃了晃脑袋,过去这么久,他终于感觉自己的手脚又能动了,长长伸了个懒腰,翻了个身面朝阮言钧,说:“人都喜欢忏悔,这样就可以把自己心中的压力转嫁给别人。”
张允忍不住插话:“喂,这么说有点过分了吧。”
阮言钧身子不动,眼神向床底瞥去,问道:“难道不是?”
黑暗中,张允摇了摇头,侧身枕着自己手臂,想睡又睡不着。
没有人再说话,空气又一次沉寂下来。张允翻来覆去一阵,突然想起,明天就是清平花会,然而镇上突遭此劫,不知花会是否会如期举办。
不知怎的,他忽然有些想跟阮言钧一起看花。
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把他自己也吓了一跳,张允摸摸自己的脸,他怎会在想这个?
不说这想法gay里gay气的,他们可是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死了这么多人,就算那些人他都不认识,也难免物伤其类,一股沉闷感觉始终萦绕心头,如此不畅快,因为难以和人分享而难以纾解。他被它萦绕着,侵扰着,与此同时,他却想着明天去看花会,实在是……太无厘头了,不可思议的荒谬。
其实他会有这样的想法并不奇怪,因为死亡和鲜花总是一起出现,当人们被死亡的Yin影纠缠着,往往更迫切地想要抓住一点活生生的东西,一朵花也好,爱人和孩子也好,总要把这几样东西放在病床跟前,借此确认自己的生命尚存,从那儿汲取一点萤火烛光,唯有如此,才像是没被世界抛弃。
张允翻来覆去地想着看花的事情,这个诡异的念头在他脑中兜兜转转,总也挥之不去。他想和阮言钧去看花,却不知道对方愿不愿意,想要问上一句,又有点问不出口。
他觉得忐忑,又觉得难为情,但他实在很想问上一问。
于是他鼓足勇气,轻声问道:“明天,花会……如果还有花会的话,一起去看?”
面对他的询问,阮言钧只是冷淡地拒绝了他:“我没有心情。”
“哦。”张允闷闷答了一声。
第二天清早,江湖上各门各派都得到了消息,派了人手过来,一来帮忙收尸,二来找找尸体里有没有自家弟子。
有人震惊:“战场上为什么会有鸡翅?”
旁边人说:“个头这么大,应该是鹅。”
张允:“行行好吧,别乱喊了,那是朱雀。”
“哦,难怪这么大,好吃吗?”
“……”张允说,“好吃是好吃,但你真的要吃吗?”
问话的人当然只是随口一问,毕竟没人想在死人堆里捡食吃。他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