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仍旧一片沉寂,即使上赶着对太子投诚的一些燕王党, 也不敢再揽这个锅, 第一场战前动员失败了。
下了朝, 李阁老立即西苑求见。
谢夺也早已经站在门口等他了。
屏退侍从之后,李阁老立即询问谢夺为何答应燕王的领兵请求。
目前这样的局势下, 如何能保证燕王不会带着这十多万官兵与数万民兵, 去找罗州土司联合叛变。
到时候罗州占据地形优势,又有了熟悉地形且擅长山地战的大量战斗力, 一旦割据一方,那便固若金汤。
李阁老分析得头头是道,谢夺却只问他:“你了解谢广么?你了解那些民兵对罗州土人的仇恨么?你了解罗州土司张牧山么?”
三个问题让李阁老哑口无言。
燕王的性格他当然了解, 就是死,也不可能以这种方式叛国自立。
而当地招募的民兵,都是长年受罗州悍匪抢掠烧杀的弱小部族青年,对罗州土人的仇恨不共戴天,不可能选择投奔仇人,反抗更加强大的朝廷。
而罗州土司张牧山,为了当上土皇帝,不惜豁出全族性命跟朝廷动真格的,又哪能忍受大楚皇子占了他的老巢骑在他头上?
太子不是个好糊弄的人,事情他能想得明白。
李阁老思忖须臾,低声开口:“殿下认为此战胜算如何?”
“七成以上。”
“如此说来,燕王或将立下不世之功,只略逊于殿下伏击鞑靼扶危救国之伟业。”
“阁老在担心什么?”谢夺平静看着他:“父皇已经立我为储,更何况六哥只是再一次代天子出征,替上回白白牺牲的战士争口气,而主帅另有他人,你何必担心六哥沾这点军功?”
李阁老沉声道:“老臣只担心燕王党借这点军功死灰复燃。殿下,臣以为,仗可以打,军功却不能让燕王染指。”
谢夺上前两步,俯头凑近,轻声道:“阁老,这一战,至少持续五个月,六哥要离京半年左右,这还不够你我二人彻底铲除那群无根之木?哪里还会有死灰?”
李阁老目光一闪,思忖须臾,颔首道:“殿下深谋远虑,只恐怕皇上未必应允。”
谢夺蹙眉低下头,“父皇那里由我来劝。”
皇帝每日昏睡地时辰越来越长。
太医私下对谢夺坦白:未排出的毒素恐已侵蚀脏腑,恢复如初已是不可能,至于还能支撑多久,太医不敢直言。
谢夺忙完政务,经常会搬来一张圈椅坐在床边,注视着龙床上昏睡地父皇,一坐就是一下午,天黑前离开。
皇帝多数在半夜才会清醒片刻,所以这些天来,能与谢夺谈话的次数,不超过三次。
除了第一次醒来相见,皇帝提及过谢夺的身世与皇位等大事,之后几次,他每次醒来都会抓住第一个瞧见的人,问:“她肯来吗?”
李阁老告诉谢夺,皇帝想要再见他生母一面,已经让三名亲信前往江南,求她来京探望。
谢夺不想了解任何有关生母的旧事,可他从未见过强势的父皇如此小心翼翼地求见某个人,即使不知道还能不能活到明天,他都没有采取强制手段。
这让谢夺很好奇,忍不住询问生母与父皇究竟有何过结。
这其中内情,李阁老并不敢过多透露,只说导致皇帝与杨氏彻底决裂的那件事——换子。
谢夺被产下没多久,皇帝就派人偷了孩子换入皇后宫中。
皇后因为产后昏迷,没见过亲生儿子,所以没有察觉异样,可杨氏却一眼就看出襁褓里那脆弱的早产儿,并非自己的儿子。
一切都失控了,杨氏那样一个天性高傲洒脱的聪慧佳人,因为丢了儿子,什么威逼色诱、行刺闯宫的下作手段,全都用上了。
可皇帝告诉她,儿子不可能换回来了,一旦惊动后宫宣扬出去,杨氏的儿子将会性命堪忧。
此后杨氏便绝食了,任凭皇帝如何震怒抑或乞求,她只一心求死。
最终救回她性命的人,却是皇后的儿子。
那一日,就在侍女给昏迷的杨氏灌下粥汤不久后,杨氏迷迷糊糊醒了过来。
她是被门外的婴儿哭声唤醒的,成为母亲后似乎对这样的声音格外敏感,
恍惚间,以为是自己的儿子肚子饿了,她慌慌张张地撑着床沿和墙壁,一路摸索出门,去东厢给襁褓中的婴儿喂nai吃。
自那以后,不知杨氏是清醒的,还是彻底疯了。
她把那孩子当成了自己的儿子,每日悉心照料,但并不唤他“阿夺”,只喊他“回儿”。
她给这个孩子起名叫“杨回儿”,等出了月子,她就抱着那孩子,几次企图溜出那座皇帝给她搭建的牢笼,却缕缕被抓回。
皇帝那时候对杨氏的痴迷,如今是难以想象的。
看着杨氏日渐枯瘦憔悴的面容,皇帝最终主动放手,以终身不见为代价,只求她接受他的供养和守护。
得知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