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江彻的心似被谁攥住,痛得刻骨。……
自打沈蔻搬到身边,江彻睡得分外踏实。
原本夜梦安乐是令人愉快的事,睡足后他也Jing神奕奕,还能常抽空去后院高台瞧瞧逗鸟翻书的沈蔻,在脑仁儿和心口的闷痛里,任由尘封的记忆慢慢浮出。但回忆起来的事,却令他颇为难受,似被乌云笼罩。
记忆里的沈蔻很可怜。
认季氏做义母后,她收敛了娇憨烂漫的心性,换上戚家给的绫罗珠翠,用心学高门贵女的举止仪态,欲取悦于他。很多次,她兴冲冲地来到他跟前,奉上Jing心做的小物件,如捧至宝。
那个时候,她的眸色是粲然生辉的,如春光明媚,似月色温柔,不掺半点矫作。
而他如何回应的呢?
自从那日他去戚府设宴,回客舍更衣时看到少女卧在红绡帐中,纱衣单薄,香肩半露,屋中更有甜香充斥,勾得他浑身燥热,江彻便知道,戚家婆媳欲借沈蔻图谋前程。拂袖而去时,他对戚家心生芥蒂,连带着醉后懵然无知的沈蔻都被视为心机深沉之徒。
对她的殷勤温柔亦弃如敝履。
少女屡遭冷遇,眸中的光彩渐渐黯淡,似炽热的烛光渐渐燃尽,落入冰冷。于是她挣扎,听从戚氏婆媳的怂恿安排,行事越来越卑微,在他跟前小心翼翼地讨好,如履薄冰。
遇到坎坷时,也只会独自躲着哭。
她在他跟前低声哭的时候,双眸会笼满雾气,楚楚可怜。但真的伤心委屈时,其实会避开旁人,独自缩在角落里抱膝啜泣,唇瓣都紧咬着,不肯发出半丝儿声音,任由泪珠簌簌滚落。等哭够了擦去泪痕,洗脸梳妆,便仍是他跟前刻意迎合的端庄明艳……
而他仍武断而偏见,以为她所有的姿态皆是虚情假意另有图谋,愈发克制、淡漠。
亦令她愈来愈不知所措。
江彻的心似被谁攥住,闷而滞涩,痛得刻骨。
却只能默默忍着。
这日清晨早朝过后,永明帝将他召入内殿,过问了交代给他的差事,又说阮昭仪有些事情要说,让他去趟霜云殿。
江彻依命过去,阮昭仪甚是欣喜。
“其实也没要紧的事,就是问你几句话罢了。”她难得有儿子陪着用饭,将佳肴糕点摆了满桌,屡屡含笑布菜,“彭王府上新添了丁,皇上很是高兴,难免又提起你的婚事。皇后瞧上了永宁伯府魏家的姑娘,正劝皇上赐婚,你呢,瞧得上么?”
“我不娶她。”江彻淡声。
阮昭仪便笑了笑,柔声道:“既不要她,你心里有没有中意的姑娘?若是有,我想法子劝劝皇上,免得皇后乱点鸳鸯谱。”
中意的姑娘吗?
不知怎的,沈蔻含笑觑他的模样就浮上了心间。
江彻隐隐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脑门微痛,正欲捉住记忆里若有若无的丝线,便听阮昭仪道:“莫非真如外头传闻的,你还惦记着顾家的柔儿?”
“她?”江彻听到这名字,有点头疼。
他跟顾柔确实有幼时青梅竹马的情分,但也仅止于此,到不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遂淡声道:“这种传闻,母妃也信。”
阮昭仪便笑了,“也是。你若真惦记她,哪会放任她在边地受苦。只不过,柔儿的容貌在京城是拔头筹的,你连她都瞧不上,莫不是要找个天仙?昨儿戚家老夫人进宫来,带着她的孙女戚渺,倒是个天真爽快的孩子,没那么多歪心思……”
她不提则已,一提起戚渺,江彻立时想起上回去戚府,沈蔻说他毫无人性,像修罗夜叉。
而至于戚老夫人……
江彻原颇敬重,想到前世那对婆媳的行径,却皱了皱眉,道:“母妃往后别总纵着她,手伸得太长,竟想干涉我的私事,未免自视过高。父皇若赐婚,我自有说辞应对,婚事往后再说,不急在一时。”说罢,又问她近来身体。
等用完饭出来,杨固已等候多时。
瞧见他,快步上前附耳道:“禀王爷,陆元道全都招了。”
江彻神色骤紧,翻身上马直奔府邸。
*
红丸案震惊朝野,不止令左相命丧黄泉、兴国公府顾家蒙冤,更令不少人受到牵连,无端遭难,算得上永明帝登基之后出手最狠的一桩案子。
这般重案,江彻岂会手软?
将陆元道秘密押进王府后,便命杨凝尽快去审,务必将对方的歪心思都磨尽,撬开嘴巴。
陆元道又不是钢筋铁骨,如何扛得住?
且他半生行医,Jing于岐黄之术,虽在此案中制出毒丸,做了扭转乾坤的棋子,毕竟曾有医者仁心,救脱无数病苦之人,并非生性险恶。被杨凝招呼了数日,他也不再指望谢峤能救他脱困,灰心之余认了罪行,蔫头耷脑地被铁链缚在角落,就盼着能得解脱。
听见门响,他遽然抬头看过去。
刺目的天光倾泄而入,随同进来的是锦衣玉带的昂藏身影,背着光都能觉出神情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