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沐嫌恶地看了一眼后座的男人,呸了一声,“说是衣冠禽兽都糟蹋了这个词。”
魏淮铭坐在那男人旁边,叹了口气:“王叔啊,你真是……何必呢?”男人这几天也被吓得不轻,自从失手杀了人以后就没睡过一天好觉,本来挺绅士的一个人现在看起来倒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几人现在正开车往他租的那个小屋去,那男人除了找魏淮铭要了一根烟以外就再也没说过一句话,魏淮铭给他递了烟也没点着,他倒也不介意,一直叼着烟低头看着地上,直到停车了才像意识到什么似的清醒过来,让魏淮铭从他兜里掏出钥匙来开门。
刚打开门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气味,目之所及是大片大片干涸的鲜血,独特的腥味混着腐烂的rou味扑面而来,几个没怎么出过警的小警员转过身去吐得昏天黑地,剩下他们几个经验比较丰富的也没好到哪去,一个个都被熏得泪眼朦胧的,抹了好几把眼泪才好不容易把屋里的情景看得真切——人间地狱,这是魏淮铭的第一感觉。
这个一百多平的房间地板上铺满了鲜血,血迹已经完全干了,乍一看倒像是铺着锈红色的地毯,各种工具散落在床上和地上,看上面的痕迹就可以轻松推测出这里到底经历过什么。桌子上还放着一把刀,有一片地方没有被染红,想必是受害者尸体放置的地方。
不需要取样,不需要测试,也不需要推理,这里发生过什么,一目了然。
“我弄完以后,再也没敢进过这间屋子。”男人像是被人抽走了骨头似地靠在门口,目光空洞洞地投进屋里,也不知道焦点落在哪里,“但是从那天开始,我每天都梦见她来找我索命。”
男人说着突然掐住自己的脖子,随着他这个动作,手铐也横在他的脖子上,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哆嗦,跪在地上:“就在这个床上,她掐着我,像我掐她时一样。”男人每说一个字手上的力道就大上一分,直掐到脸都青紫,喉咙发不出声来,魏淮铭才走上前去拿开了他的手,给他猛灌了一口水,对他说:“你还不能死。”
至少,不能让你自杀。
采样结束后魏淮铭带着大家回车上去,数人的时候却发现少了个人,再回去那个屋子的时候发现秦砚还在里面摸索,看他认真,魏淮铭也没去打扰,就靠在门边看着。
秦砚摸索了半天却好像什么都没找到,一转头看见魏淮铭站在门口,冲他抱歉地笑笑:“光顾着找线索了,忘了时间,还让大家等。”
“秦教授这话就见外了,再说你要是找到别的线索对咱案子也有利。”魏淮铭说着看了看他空无一物的双手,问,“找到什么了?”
秦砚摇头表示什么都没有找到,大概是自己想多了,俩人又说了两句话就回车上了。
小屋被贴了封条,在一片空荡荡的土地上显得很突兀。
孙楷辰和他爸已经在警局等了很久了。
孙桢和凶手算是第二次见面,第一次是在几年前的一个商业聚会上,他说自己有个生意想让孙桢参股,被拒绝了以后两个人就再也没见过,没想到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却是这种场景。
孙楷辰把五颜六色的头发染黑了,鸡毛掸子也压了下来,现在看起来倒真有了点翩翩公子的样子——如果他不动手打人的话。
孙楷辰看见凶手以后直接上来一个勾拳给他打趴下了,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跨坐在那人身上一拳接一拳地揍,魏淮铭上去拦他,一开始居然拦不住,用力砸了他几拳才把两个人分开。孙楷辰刚被他推开又扑上来,被秦砚眼疾手快地拦住了。
“你放开我!我要打死这个狗东西!”孙楷辰现在跟个疯狗似的见人就打,秦砚脸上也添了几道伤,赶紧叫人拿绳子把他捆上了。秦砚边擦着嘴角的血迹冷眼看他:“你现在把他打死了,你也是杀人犯。”
孙楷辰嚷嚷:“他算人吗他!他就是个畜生!我……”
“就算是个畜生,你也没有决定他生死的权力!”魏淮铭让人把犯人带下去,整了整衣服,对着孙桢鞠了个躬,转头看向孙楷辰,“不管他干过什么,他都是个人,杀人就是犯法的,就是要承担责任的!你想让你爸也为你哭一次吗?”
孙桢这几天也消瘦得厉害,今天听说凶手抓到了就推掉了手头的所有工作来警局蹲着,魏淮铭刚见到他的时候差点没认出来。孙桢虽然审美有点问题,但其实是个挺注重仪表的男人,但是今天魏淮铭却看见了他的满头白发,就好像一夜白头一样。父子俩都没戴出门必备的大金链子大手表,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像是来参加葬礼。
孙楷辰看了看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的父亲,突然消停了。
孙桢抹了一下眼睛,看着魏淮铭:“我能看看她吗?”他的眼眶很红,但是脸上没有一滴泪。
魏淮铭点了点头,带他去了法医室。尸体放了这么多天,其实已经完全看不出生前的样子了,他看着孙桢从头到脚轻柔地抚摸着尸体残破的每一寸皮肤,像是爱人从未离开这世上,突然想到一句话。
红颜枯骨,英雄迟暮。
很不应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