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的脸色和凌乱的发丝,没有太多不同,只是君殊的衣裳破得不堪,像是被鞭子抽过,偶尔裸露在外的皮肤还渗着血痕。
林管家听了门房慌张的禀告,忙让小厮搀两人进来,又着人去叫赵绪。
还未坐定,林管家已经心疼地皱纹都连成了一线:“我的两位小少爷啊,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
林管家让君殊坐着,唤人去拿了伤药,自己则去看他的伤势。
穆归舟眼眶红红的,呢喃道:“君殊哥是给我挡鞭子才弄成这样子的,都是我不好。”
林管家看他自责的样子,不忍,便要安慰他。
君殊却是先开口了:“这事儿跟小舟没关系,是我自己要挡的。我一个当兵的,也不在乎这些。”
他说着,便自己去撕和血rou连着的布片。外袍破了的地方已经被血黏住,结成了血痂,一碰就要触及伤口。君殊看林管家几次踌躇,下不去手,就自己解决了。
穆归舟看他动作,抿着唇,想说什么却咽下去了。
他也是练武的,只是君殊遇见什么事儿都会挡在他前面。他自幼孤苦无依,只有跟着穆千山的那段时间,才算有了依护。而今,这种久违的,有人遮风挡雨的感觉,让人感动地无所适从。
去拿药的小厮手脚很利落,很快就拿来了伤药,林管家递给穆归舟,自己亲自去吩咐抓药。
穆归舟接过药,抹了冰凉的药膏在指尖,小心翼翼地帮他上药。
君殊看着少年葱白似的指尖,没忍住,笑了。
“笑什么?”穆归舟抬眼,落进一双盛着璀璨星河的眼眸,心头一跳,别开视线。
“笑你。”丝毫不觉疼一般,露出一口白牙:“跟大姑娘绣花似的,那么温柔啊。”
君殊调侃似的话,听得少年面上迅速漫起血色,含怒地瞪他一眼,手下动作也不禁重了点。
君殊自己却是搞不懂自己师弟怎么那么容易害羞的,忙求饶,称痛。穆归舟却是被他夸张的样子惊到了,又是一阵愧疚,以为自己真的弄疼他了。
灯下的两个少年,脸上的轮廓都柔和了许多,虽然显着有些狼狈,但却吃惊的,令人感到十分和谐。
赵绪走到门廊前,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但他此时没心思去感慨他们师兄弟情深,一进门便问他们这次去了哪里。
二人一五一十的将今天的遭遇都说了,显然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为何又轻易地出来了。
“你们本来是在西市坊,被人迷晕了,醒来之后就在了禁宫?”
两人点头,都惴惴不安。他们不知道今日这变故为何,只觉得自己是闯了祸,低着头不说话。
赵绪无从怪他们,让他们各自回房后,便将自己关在了屋里。
他已让十一带人去了禁宫,尽人事,听天命,他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第六十九章 自裁吧
虽然是入暑的时令,但禁宫中却常年泛着一阵冷意。从东门,顺着枯草杂行的小道走过去,蜿蜿蜒蜒地,能看到尽头处是一座装饰华美的废殿。
锁链敲击的声音,不时地,从那座废殿中传出来,显得Yin森而冷清。
殿内,白发的宦官低头抿了一口冷掉的茶,神色淡淡的,对困住之人的挣扎置若罔闻。
他很有耐心的,在等——等个预料之中的,却不太愿意见到的场面。
施南月觉得阿史那可汗是会来的,隐晦的直觉和之前的调查已经告诉他这个答案。世人都知,年未三十而已合并东西突厥两部的可汗是个天才,同样也是个惹了无数风流债的浪子。而这个浪子,却在几年前忽然转了性,不仅遣散了所有的妃嫔娈童,连花街柳巷都不再去了。施南月这些年隐姓埋名,却是一直在为今日伏笔,他清楚几乎所有关于穆千山的,能查到的情报。
三年前突厥可汗那场轰轰烈烈的悔婚,令诸国震惊,而那个时候,恰恰也是穆千山离开千泉城的第三个月。之后他去了哪里,连自己也不得而知。
似乎那个以风流与才能闻名的可汗也栽在了他的身上?
真的有趣。
施南月不愿意看到的是,这个世上,仍有人愿意为穆千山而死,为这个他最恨的人。
“不必挣扎了,千山。他应当快到了。”瞥了一眼试图挣脱锁链的男人,施南月温声讽道:“看,我多仁慈。你很快就能看见你爱的人了。”
穆千山挣脱的力度更大了,却无济于事,这锁链是他自己套上去的,本就没想着解开。
“他不是!”几乎是咬着牙,吐出了这几个字。
“哦?那你紧张什么?”施南月笑了。
殿外有细碎的脚步声,施南月往门口看去,那里出现一个黑色的人影。
轻笑声响起,施南月眼底满是讥诮:“看,他还是来了不是么。”
“你想作甚么?”穆千山甚至无法回头,去看门口那人是谁。他的声音是寒冬山顶的冰,本应是最坚硬冰冷的,却隐约有一丝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