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好嘛,裴卿?”
他温声软语地说着,那双琉璃般澄澈的圆眼睛里显出求恳的神气。
这辉煌华美的宫室中嵌了无数用以照明的珠玉,有的大如托盘,有的镶以金边。但那些在淼淼深海中吞吐着日月Jing粹、修行了千万年的巨蚌才能生出的明珠,颗颗生着温润的光,却没有一颗能及得上那琉璃色的双眸玓瓅。
——而那双流光溢彩的美眸里,却只映着一个人的身影。
在这世上没有人能拒绝他这样的求恳。
裴衍之与姜折微对视片刻,如封霜冻雪般的冷冽眼神也一点一点化开来,他抬起手,温柔至极地抚住了姜折微纤细白皙的颈项:
“您的噩梦是什么,臣这次便不过问了。”
“……不过……”
他忽地勾起唇,微微一笑,风光霁月般:
“臣想,像是这样的恶梦,应该不会有第二次了,对不对呢,尊上?”
“……不会了!”姜折微飞快回答。
说完后,他垂下眸,自我安慰般地低声道:“……反正那只是梦,又不是真的。”姜折微说着,自言自语一样,又声音很轻地重复了一遍:“那一定不是真的。”
他这样说着,嫩白的脚踝下意识地在寝被里缩了缩,花纹华贵的寝被便稍稍一动,被他的动作牵弄得一角微掀,起落的寝被间隐约露出了少年魔尊纤白的手腕。
裴衍之盯了他的手腕一眼,忽地敛起眼底神色,沉声道:“你手腕的印痕哪儿去了?”
姜折微闻言一惊,下意识地要将手腕缩回寝被,但刚一动手臂便被裴衍之牢牢捉住了,他目光微冷,将姜折微的手臂从寝被里径直拉出了大半。
少年纤弱的手腕就这么径直暴露在空气里,看上去又Jing致又美好,幼嫩如初开百合般,手腕再往上是一截赛雪的藕臂。那坦露在外的肌肤干干净净,纯白无暇如清晨雪野,前两日那缠绵悱恻后留下的红痕,此时是一点一滴也看不见了。
裴衍之定定地望着少年魔尊,那双倒映着姜折微身影的乌眸幽深沉寂如深潭。
姜折微飞快眨了眨眼,眼底的慌乱一闪即逝。
但很快,他便镇定下来,佯作无辜地和裴衍之对视,模样迷惘又懵懂,看上去又甜又软,带着一种不谙世事的天真。
“什么痕迹?”他像是全然无知似的,茫然地重复了一遍,蹙着眉思索了片刻,眼里才露出恍然大悟的光:“是裴卿在孤身上留下的那些……那些痕迹吗?裴卿不喜欢看到它们消失?”
“孤……孤还以为裴卿不会喜欢。”像是突然咬到了舌头的猫儿,姜折微带着些许慌张微垂着长睫,连话也像是含在嘴里化了的蜜糖,含含糊糊地,带着点儿孩子气的委屈:“我昨日回来时照了镜子,看见自己身上全是红印……斑斑驳驳的,一点儿也不好看。”
他抿紧唇,琉璃色的眼瞳里漾出水光:“我只是以为裴卿你不喜欢。”
裴衍之的黑眸一点点深沉下去,他冷冷笑道:“是么?”
“那尊上现在记住了。”他捏住姜折微手腕的指尖微微收紧,眼神冷淡,一字一顿地:“您答应过臣,不会再有第二次噩梦了,尊上。”
那身“尊上”,是许久再未听见的冷淡。
……
裴衍之并没有逼迫他上朝。
在询问过姜折微,确定他并不需要看诊之后,裴衍之便径直将朝会搬到了魔尊的寝殿中——也就是说,裴衍之与魔界官员就站在寝殿的外殿之中讨论政事,而“身体有恙”的姜折微则躺在寝殿的内殿之中,隔着一道垂幔旁听。
“我有理有据地认为裴衍之一定是在报复我。”
姜折微缩在寝被里,耳边尽是殿外官员们既十分嘈杂又听不具体的论政之声。他气息奄奄、生无可恋地在脑海中对系统说:“他就是自己不能偷懒,所以也不肯让我偷懒!”
“现在我觉也补不了,美人也看不到,躺在这里还能做什么?对着顶上的帐幔发呆?”
“呃……”系统沉思片刻,提议道:“不如我们来用十六进制转换成四进制数字玩?”
从小到大一直被誉为数学苦手的姜折微:…………
“谢谢,再见,不用,拜拜。”他十分冷漠地拒绝了系统,闭上眼睛开始努力地试图入睡,但还没睡多久,便听见系统非常入戏地压低了声音在他的耳边喊:“宿主!等等!先别睡了宿主!”
“外面有人来了——!”
听见系统的话后,姜折微的眼睫稍稍动了动,却并没有起来,姿态反而更加放松了几分,仿佛当真睡熟了般。
直到宫门附近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随后是有人掀开帐幔的细微声响,姜折微才轻轻蹙起眉,似是抱怨地低低说了一声:
“什么人会在这个时候进来——”
他说着便睁开眼,撑起身懒洋洋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随意望去。本来十分轻松的神色,在看清来人的瞬间却像是突遭雷击一般,脸色霎时间变得苍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