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真是认识他的术士,决计不会如此无礼。说不得对方将他们当做凡人,正心中斥责他们没有下马行礼,胆大包天呢。
至于为何没有停车摆出仙人的威严,许是有什么急事罢。
他没把这件小事放在心上,继续盘算着雇佣学徒们的计划。然和他想的相反,远去的蒸汽动力车内,位于后座的两人缓缓收回视线。
“刚刚过去的便是李流光罢?”
开口的是一个还算俊朗的中年男人,只是苍白的脸色和萎靡的神情破坏了那份俊朗,让他显得暮气沉沉。
男人身侧,做术士学徒打扮的年轻男子细声道:“正是李流光。”
“果然是年轻有为。”
这句说的颇有些Yin阳怪气,车内的人却没什么意外的表情。中年男人名为陶信柏,出生于圣域陶家分支,是长老会成员、四阶术士陶玄如的远亲。陶信柏所在的这一支早早便离开圣域前往了协会定居,这些年在协会的发展并不怎么如意,只是勉勉强强传承了下来。到了陶信柏,资源的短缺和天赋的一般,让他早早熄了研究进取的心,只想着纵情享乐过完一生。
也因此李流光到了协会已有半月有余,他只是略微关注了下,其他便没有了。
眼下,陶信柏回忆着李流光恍如疾风般的崛起,轻轻哼了声。他自己天赋不行,最是恨这种天赋异禀之人。
“卢商维说他是个妖孽,有几分把握?”
“呃……”做学徒打扮的男子愣了下,小心道:“大约是有七八成把握吧。不过您知道,是不是妖孽这种不好看出。当年……”
陶信柏摆摆手制止了对方继续说下去。他当然知道妖孽是看不出来的。当年卢绮娘不就是如此么?大唐皇后砸下重礼,求他看看卢绮娘的不对劲之处。结果他什么都没看出来,凭白得罪了卢绮娘那个女人。
想想卢绮娘,再想想李流光,两人的飞速崛起颇有相似之处。又有李流光对《元素周期表》的解读,难怪卢商维怀疑这又是一个妖孽。
他扯扯嘴角,妖孽又如何?圣域都要没了,以后术士们和凡人再无区别。天赋再好,李流光也不过是个略懂些研究的世家子弟罢了。至于长老会传言李流光背后站着晨曦同盟,他才不信呢。当年长老会也是这般说卢绮娘的,结果直到卢绮娘身死,晨曦同盟也没现身。不是两人虚张声势,便是晨曦同盟早已衰落的不成样子了。
无论哪一个是真相,待长安事了,他都能一指头捏着李流光不敢动弹。
这样想了想,他的心情好上不少,也有耐心问一句:“卢商维急匆匆要见我,到底为着什么事?”
做术士学徒打扮的男子小心侍奉了半天,终于等来了这句话,连忙抓着机会匆匆把长安城发生的事讲了一遍。
“等一下。”
陶信柏不耐烦打断他。“长安城禁散不正是你们的计划吗?”
做术士学徒打扮的男人小心道:“郎君一开始也是这样想的,还说服殿下莫要轻举妄动。可事态发展现已超出郎君控制,郎君听到消息监察寺已查到神仙散来源,万一继续查下去坏了仙人您的大事……”
陶信柏不以为意:“监察寺查到神仙散来源又如何?他们难道敢继续查下去?”
做学徒打扮的男子小心翼翼提醒道:“监察寺主官沈倾墨跟李流光关系莫逆,郎君也是担心……”
“李流光?监察寺跟李流光怎么扯上的关系?”
说来李流光崛起太快太突然,就像是凭空冒出一样。无论是圣域还是协会,对他的过往都不甚了解。只是传闻他出身晨曦同盟,似又隐隐听说他是三阶术士程彦中的侄儿。各种消息纷扰,也不确定到底哪个真哪个假。
陶信柏便是如此。他只知道李流光崛起突然,靠着手中有几样星器妄图建立第二个协会。乍然听到李流光还跟世俗中皇权牵扯,第一反应是疑惑。
好在做学徒打扮的男人事先有准备,当下一五一十从去年齐王派沈倾墨到晋阳办事说起,一直说到两人一同从安北回来。“……二人在安北同患难,交情不一般。郎君听说李流光同协会来往过密,担心沈倾墨求到他面前。”
陶信柏的脸沉了下来。
神仙散的来源是什么,他比身旁男人更清楚,是万万不能让协会注意到的。陶家在西域的布局尚是小事,被发现神仙散跟曲家香料同出一源,陶家在圣域可就再无立足之地了。
当下陶信柏当机立断:“回协会。”
“您?”做学徒打扮的男子惊愕出声。
陶信柏对自己的行为并不解释,只是冷淡地看着他:“你去告诉卢商维莫要在拖延了。”
说罢黑色的蒸汽动力车缓缓拐弯,朝着协会返去。做学徒打扮的年轻男子还想要说什么,可看着陶信柏冷淡的表情,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仙人毕竟是仙人,哪怕跟着仙人久了,他怎么看对方跟自己都没什么区别,可长久印刻在骨子里的恐惧,依然让他不敢多嘴。
“哐嘡、哐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