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呢?他忽然明白过来,什么是近乡情怯。
他正踟蹰着,却听见戚柒难能可贵的邀请:“我同你去赏月吧。”
***
大约连慕颜青都始料未及,是戚柒先开的口。沈旭起初也是一愣,但随即松了一口气。对方做了自己不敢做的事情,一切都顺理成章。可当约定的时间来临,一直以来松的那口气又渐渐蓄了起来。
他在房内来回踱步,把一旁欣赏自己藏品的黄鼠狼和休憩的白渊都转得有些烦了。
“少年呀少年,你再这么转下去,这地板非得给你划出个大坑来。”黄鼠狼把青铜酒盏扔回到麻袋里头,扶着额道,“你说你这莫名其妙的焦躁是从何而来啊……”
白渊换了个姿势趴着,眼皮都不抬一下就接上黄鼠狼的话头:“这么大的年轻人,不是为了感情躁郁,难道还能为了天干物燥而躁郁?!”
“哦~”黄鼠狼一脸好像很懂的样子,“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既然都要挨这一刀,自然是越快越好。”话刚说完,它便好似受到什么牵引似地,从房间的角落蹦跶出来,动了动鼻子嗅着空气里的味道,“哇……外头好像有酒味,好香啊……”
也不知道它的鼻子怎么能这么灵,沈旭还没拦得住呢,黄鼠狼就直接把门给拉开了。戚柒已经在石桌上摆好了酒和下酒菜,听到门响一抬头,就看见沈旭把死死扒拉着门框的黄鼠狼拦腰抓起。
“竹叶青——”黄鼠狼两条后腿在半空疯狂舞动,盯着石桌上的酒瓮的眼睛放着光。
沈旭见到戚柒,尴尬一笑,连忙低头去把黄鼠狼拽下门框。白渊从沈旭腿间溜出去,眨眼的瞬间就坐到了凳子上。
“呵呵……没控制住……能加上它们吗?”沈旭问戚柒。
戚柒点了点头,随即将从伙房那边翻到的粗犷酒碗摆上四只,逐个往里头盛酒。轮到白渊时,白渊制止了他的动作:“我喝不了,闻着就好了。”
“好。”
沈旭放开黄鼠狼,那鼠立刻脚底生风,直扑到桌子前,抓起一把花生米就往嘴里塞:“哎,太好了,还有老夫最爱的花生米!”
幸好白渊甩了一爪子,才把黄鼠狼按住:“吃人东西,连句谢都没有,丢人啊。”
“你……不高兴?”等沈旭落座,戚柒忽然问道。
这个问题来得如此突然,沈旭惊讶地抬起头:“我不……不是,你怎么知道我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我看你今日和平日的神色不太一样,是因为师姐没能来吗?”
说话之间,戚柒仍是站着,圆月就藏在他身后,映出戚柒清冷的轮廓。沈旭望向他,刹那间生出一种错觉,看向自己的不是一双眼睛,而是月亮旁边毫不逊色的星子。
是了,师姐说过,戚柒虽然不能理解世间的感情,但并不妨碍他去察言观色。
他可以学。
“不是。”沈旭再低头看了一眼那些粗犷的酒碗,忍俊不禁,拉着戚柒坐下来。“你之前有和慕师姐他们赏过月吗?”
戚柒想了想:“只有中秋。”
“喝酒吗?”
“我和师姐都不怎么喝,只有师父会喝。”
“你师父中秋喝酒,用这么大的碗吗……”
“是他那套素玉杯。”
“那你从哪里翻到这么大的碗的……你看黄鼠狼都能跳进去泡澡了……”
“呸,戚小公子,你可别听他的。这么大的碗喝起酒来才叫爽,你们南方人就是矫情,懂不懂什么叫大碗喝酒,大口吃rou!”
……
黄鼠狼插科打诨,一瞬间气氛便活络了起来,嘴碎碎的开始谈天说地,既八卦于所有人的生平,也添油加醋地描述自己这八百年间的所见所闻。沈旭催它多讲,它倒是Jing明得很,它每说一个故事,沈旭就要喝一小碗,它说得越多,沈旭喝得便越多。
等它说完第三十个故事,那瓮酒就已经见底了。一瓮有过半都落到沈旭的肚子里。
“你醉了……”戚柒看着他酒气上头,不再给他倒酒。
沈旭一脸微醺地看向他,眼眶里忽然泛起一阵水雾,戚柒的身影落在他眼里,便如月色落入湖上,湖水微漾,眨眼的间隙,月亮与他便都碎了又合上。沈旭琢磨着自己心里的比喻,忽然笑了:“戚柒,你要不要看我舞剑?”
“好。”
沈旭径直起身,将他随身的佩剑拔出,剑光映着月光,落在地上成了一片白霜。戚柒看着年轻的公子嘴角含笑,轻剑游龙挽起从容潇洒的剑花。有风徐徐而至,挽起沈旭的衣袂,却被他用剑劈开。
鬓发随着动作悄然挣开发冠的束缚,滑过他的脸颊,随着汗水贴在他的额前。年轻的公子却毫不在乎,仿佛天地之间只有他能束缚住他自己,他好似要醉倒,却又偏偏能每一步都踏稳。他的剑出得随意,却在连贯之下显出章法。
戚柒看见他带着拿到白霜转身,朝他伸出邀请的手:“要不要比试比试?”
他没有回答,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