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依然蒋孝期开车,他出师拿到驾照之后那位师傅就愈发地懒散了,经常塞着耳机歪在皮座椅里听蒋孝期给他录的背诵要点,有时听着听着能直接睡过去。
蒋孝期几次都怀疑自己是错录了什么催眠曲,忍不住在他睡着之后摘过一只耳机亲自确认。
周未有种神奇的能力,能将自己随湾就势地摊在任何平或不平的面上,比如家里的沙发,比如车里的座椅,像适应力超强的软体生物。
他往哪一窝,都能像猫似的摆出接触面积最大压强最小的舒展姿势,浑身的骨骼仿佛不存在。
按说这么软的身体让人看了,实在很容易生出某种不轨的念头,禁不住联想他在地板上、浴缸里或者餐桌、车后座之类奇怪的地方会有什么模样。
蒋孝期轻咳几声缓解喉间的痒意,借着红灯停顿转头看周未一眼。
周未塞着发烧级高解析蓝宝石耳机将视线投到车窗外,任凭纷繁的街景人流从他视网膜上不落痕迹地滑过,接着,那双蝶翼般的睫毛轻颤几下,终于缓缓垂落下来。
又睡着了——
红灯转绿,蒋孝期松开刹车踩油门,空出右手将他左耳那只耳塞摘下来贴到自己耳畔:
……when I see you again/em~~em/em~~~~em……
白皙修长的手指触摸Cao作屏,车载蓝牙连上了周未的手机,耳畔声音一空,紧接着温柔轻快的yin唱从车载音响中传出来。
蒋孝期像偷腥的猫被逮了个正着,尴尬地滚了两下喉结,什么都没有解释。
周未脊背依然粘在座椅上,姿态懒散眼神却很亮,脉脉藏着笑意:“她比我哼得好听很多——”
这就是周未提到的那段来自录像的哼唱,很随意、很轻快,甚至大段大段记不住歌词的留白用嗯嗯嗯代替,却听得出一位母亲在怀抱自己宝贝时满足又愉悦的心情。
这是周未第一次拿出来和别人分享,好像只是为了证明母亲哼起来比他的更动听。
“她失踪前一天我刚好200天,她在卧室里录了这一段,然后……你能相信第二天她就跑去几十公里外跳河自尽吗?”反正他是不信的。
车载音响里,轻快的哼唱仍在汩汩流出,中间隐约夹杂了婴儿的呀呀呓语,像是在和母亲对话。
这段音频周未不知反复听了多少遍,以至于忽略掉原唱,他哼yin出来的完全是母亲口中演绎的翻版。
周未像是在提问,也像不期待任何回答,对他来说这是一道永远也无解的难题,除非答案自己冒出来。
这个并不刻意占有喜爱之物宁愿远远欣赏的温柔男孩,却执着地抓住一道足以烧穿掌心的锁链不肯放手,他比任何人都想知道二十年前魏乐融离去的真相。
“小未,”这是蒋孝期除了喂猫之外第二次这么称呼他,“你想没想过,这首歌只是随口哼出来的,也许她并没有那么喜欢?”
没有人会记不清自己喜欢那首歌的歌词,没有人会甘愿抛弃自己最心爱的宝贝。也许她并没有那么喜欢,你。
这是蒋孝期式的残忍,与其让一片伤口不停地腐烂折磨,不如咬牙将它一刀剜去。
周未果然被他未宣之于口的结论刺痛了,眼底泛出难以置信的chaoshi:“不,她是有原因的,她一定很爱我!”
第55章 第五十三章
“每个母亲都爱自己的孩子,这是本能。”蒋孝期是那种即便语调平和也极有说服力的嗓音,“三花怕自己的崽冻死,所以会把最弱小的那只送人。我妈也爱我,但她不爱我的弱小。”
“那时她一个人抚养我,还要工作赚钱,每次我生病的时候她都很焦躁,哪怕只是咳嗽几声也会让她非常紧张,不断询问我究竟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在学校忘记多喝水忘记勤洗手、周围是不是有同学生病而我还跟人家玩到一块儿……”
“因为我如果真的病了,她可能需要整夜睡不好帮我测体温喂药,甚至披头散发穿着睡衣带我出门看急诊,白天还得请假在家照顾我被单位扣薪资。她没有别人可以指望,生活和工作会被我一次流鼻血或一场普通感冒搞得一团糟。”
“所以我小的时候很怕自己生病,每天都锻炼身体,如果是小感冒就偷偷去药盒里自己吃几片药,大多时候都能不声不响扛过去。”
“后来有一次,我发烧烧得很厉害,偏偏就是不想跟她说,硬撑着去上学了,结果间Cao的时候晕倒在Cao场上……我在医院里醒过来,看见我妈眼睛都是肿的,护士说那次我烧到了四十度,她在医院的走廊里崩溃大哭。”
周未默不作声地关掉循环播放的音频:“这不代表她不爱你。”
只是爱还有它另外的形态,比如负担,比如支配,不是人人都懂得如何正确运用这种感情。
“她是母亲,也是个人,”蒋孝期说,“每个人都有自己世界里的一场暴雪,你和我都可能只是其中的一片雪花,无法帮她们挨过酷寒。”
周未:“伏尔泰说,没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