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了?来,到我背上来吧。”
尼尔再次摇头,呼出的白雾使得浅色的睫毛上凝了一层霜。佩列阿斯忍不住捏一捏孩子冻得通红的脸颊。
“老师,你以后不去山里了好吗?”
佩列阿斯愣了愣,笑道:“很抱歉,恐怕是不行的。但我保证再也不来晚了。”
“这不是关键,”孩子一脸严肃,“你身上有血的味道,你受伤了。”
他本打算瞒过去,但想想看,他不该欺骗尼尔。于是他给尼尔看了自己的左手,并宽慰男孩说一切都不要紧。
尼尔看着布条上的血迹,垂下头。发梢遮住孩子的双眼,这金色让佩列阿斯很难形容,毕竟世间很难有如此的柔软。
“老师我背你,行吗?”
“可以,”他拄着手杖,勉强起身,“以后吧。”
之后的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男孩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佩列阿斯笑笑,用斗篷把孩子裹得更紧些,然后使手杖的光芒看上去更加温暖。
这样就足够了,学者告诉自己。
在没有声音的世界,只有这个孩子同他交谈。
回到家后,佩列阿斯还没来得及去把壁炉烧得旺一些,尼尔就不让他多走动了。小家伙麻利地拢起火,站上圆凳,把盛着冷汤的铁锅挂到火架上。
“小心些。”佩列阿斯怕尼尔被烫到,便念动咒言,使火星子不会飞出来。
土豆牛rou汤的香味逐渐飘出,汤炉咕嘟咕嘟地冒泡。佩列阿斯盛了两碗热腾腾的汤,尼尔拿来木勺和黑麦面包。学者没有信教的习惯,他们在进餐前并不祈祷,佩列阿斯喜欢在这个时刻问问尼尔一天的见闻。
从尼尔的叙述来看,这孩子和镇上的人们相处得很好,也有同龄的朋友,这让佩列阿斯放心。他承认自己性格冷僻,所以不希望尼尔被辖于他单调的生活。不过有时候他也希望尼尔能安安分分地念书,这孩子总是难以专注于书本。要么是一只燕尾蝶,要么是风声,或者仅仅是照耀在书桌上的日光,尼尔对什么都好奇,除了读书。佩列阿斯很难理解人为什么会因琐事而分神。
佩列阿斯还记得尼尔第一次唤出风术的情景。那时他为了哄孩子开心,随手变了一个纸蝴蝶的小把戏。没想到尼尔立刻就照着做了,甚至比他做得更好。未经过“命名礼”也没经过训练的人几乎难以施行法术,可这孩子轻而易举就能办到。学者高兴得难以言表,他兴冲冲地从图书馆挑了好几本适合教学的书籍,还仔细地构想了培养术士的方案。
“这孩子一定会成为传奇般的术士。”他这样想着,浑身的血ye都在沸腾。
然而当他抱着书回来,却看到尼尔把书丢在一边,认真用小刀在雕刻一把木剑。那样的眼神佩列阿斯太熟悉了,就像在凝视着世上第一枚钻石。
于是学者放弃了。很可惜,真是非常可惜,他有点能理解老师当年的想法。
佩列阿斯叹息着,喝一口凉了的rou汤:“尼尔,我们很快就会去帝国一趟,赶在11月结束前出发。”
无心进食的孩子一下子抬起头,双手扒拉着桌沿:“真的吗!太棒了,又能见到伊戈和卡洛亚洛!”
“你要叫他公爵大人,或者加上‘先生’。”学者用汤勺指指男孩。他没提伊戈,因为伊戈不喜欢被人以姓氏来称呼。
“我给伊戈写了信,这次去他会开始教你剑术。我们大概待到冬天结束才会回来。”
尼尔已经兴奋得说不出话,只是左顾右盼,似乎这闪亮亮的目光放置在哪儿都不合适。
“所以要乖乖吃饭。”
“嗯!”
晚餐结束后,佩列阿斯拗不过尼尔,只能同意让这孩子来帮他上药、包扎。
解开布条,血淋淋的伤口自掌根起,延及大半个手腕。他今天在采集草药时不小心从一个斜坡滑了下去,被暴露在积雪外的三角形石块划伤。皮rou以不规整的形状裂开,看上去很吓人,好在伤口不算深。
佩列阿斯再三询问尼尔,是否要看。尼尔不曾迟疑。
首先用清水将伤口周围的血污渍擦拭干净。他留意到孩子的手在颤。尼尔擦得非常仔细,生怕弄疼老师。
在给伤口涂抹药水时,孩子已经不再颤抖。尼尔不断地说着安慰性的话语,往常老师就是那么安慰他的。
自己反而被尼尔当成小孩子,这让佩列阿斯有点想笑。他忍住了,如果现在笑出来尼尔肯定会发脾气的。
“接下来需要给伤口缝几针,我来吧。你干得很好了。”佩列阿斯摸摸尼尔柔软的金发。
尼尔摇摇头,默默穿着针,然后将针在火上炙一炙。
学者知道自己的学生在手工活上的细心,就默许了。
当针线穿过皮肤时,男孩的背不由地抖了一下,尽管他的手仍然很稳。
“没关系的,我不疼。”佩列阿斯柔声说道。
尼尔也不抬头看他,继续缝合。他在穿针时尽量利落,抽线时就留意手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