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路途越来越遥远,怎能令人不心焦。
方季紧紧皱起了眉,一抹哀愁隐没在这茫茫江面上,他凝目远方,柔情似火,烫了心窝,却又捉摸不住。
“小少爷,夜凉风大,你身上有伤,回仓里歇着,听话。”刘氏将搭在手臂上的狐裘拢在方季肩上。
方季只是睨了一眼,将狐裘卸下,还与刘氏,淡淡道:“我不喜黑。”
刘氏愣了愣神,看他半晌,兀自笑了笑,道:“据我所知,那莫公子可也是喜黑色衣物,也不曾见的小少爷有半点嫌恶。”
“你……”方季被这突兀的一句噎得无话可说,他有些气恼,措词再三,道:“有人是心黑,阿堇不是!”
江风吹灭了灯笼内的一盏烛火,光线又暗了暗,方季的的身影投在甲板上,一颤一颤的。
刘氏微微一笑,声音缓缓道:“那么请问小少爷何为心黑。”
方季神色有些疲惫,许久才声音暗哑道:“诛杀手无寸铁之人,连稚子也不放过……还要如何……”
刘氏叹了口气,一脸哀然,“王权争斗,历来尸骨累累。”
“稚子何辜!百姓何辜!如此暴虐,他日登上帝位,也不过是个昏君!于国于民皆是祸害!”方季如同野兽般盯着刘氏,一字一顿从齿缝中迸出,声音带着愤怒和悲伤,狠狠砸在刘氏耳畔。
一个浪头翻滚而来,船体荡了一下,刘氏一时站不稳,身形摇晃,可不知为何,方季下意识地扶了她一把。
刘氏惊魂未定,稍稍理了理思绪,道:“如果那个君王是小少爷……”
“绝无可能!”方季掷了掷衣袖,打断她的话,“我岂能同她一般用这种残忍又卑劣的手段!”
“小少爷,有时候你所见之事并非一定是真实的,你那两位小舅舅他们并非你外祖父之子,周氏心存歹念你可知道?老爷是周氏娘家之人在半道上……”刘氏啜泣着,后半截话被江水吞噬。
“那这些手无寸铁之人,他们又有何错!”方季不依不饶。
“他们错在心存贪念,明知不妥,却依旧涉险。”
“他们只不过是生活所迫,何以致死?”
“他们若不死,一旦事情泄漏,死的可是整个方氏一族,方氏一族好几百口人,小少爷,你难道……愿意看他们死吗?”
方季哑然。
这明明是他母亲一人所为,为何牵扯那么多无辜之人?无论亲疏,皆是人命!
“莫公子屠了莫氏一百余人口,小少爷,你如何说?”刘氏拢了拢披风,将狐裘抱紧在怀。
“你休要挑拨离间,我信他。”方季冷笑。
“可这是事实,如若不信,你可问他,方知真伪,小少爷莫不是憎恨你母亲,便觉她所做之事皆不可原谅,而莫公子是你心上人,便替他遮掩,这又如何公平?”
“你也知公平二字?你敬重我母亲,所以她做任何事,你都觉得事出有因,情有可原,同样,我信阿堇,又有何错?”
“小少爷这一年同那莫公子一起倒成长了不少,我竟然说不过了……”刘氏苦笑。
“婆婆同我母亲在一起也学了不少,竟是黑白不分,手段迭出,这一手挑拨离间也使的漂亮,栽赃嫁祸更是不在话下!你们眼中的方家小少爷是不是那么地愚蠢无知?真当他瞎吗!”方季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刘氏,抬手一掌将桅杆上的灯笼悉数打落至幽幽江水中。
“我真不想瞧见你们。”方季冷冷一笑,朝船尾走去。
刘氏慌忙追道:“小少爷,我并无意拆散你和莫公子,可……我只想着你与小姐能母慈子孝,儿孙满堂,平安喜乐一辈子,你母亲她是爱你的……你信我好不好!”
方季闻言转身,冰冷的眸子盯着刘氏,“是吗?”
刘氏浑身一凉,身形晃了晃,道:“是真的,小少爷。”
“如此甚好。”方季眸光一转,抬手一掌劈在刘氏脖颈处,刘氏瘫倒在地。
方季弯腰蹲下,将她怀中的狐裘抛于滚滚江水中,又从她腰间掏出一枚令牌,嘴角含笑,将刘氏拽至船底一层杂物间中,点了她的昏睡xue,便跃上二层火,药库仓。
方如梦并不在船上,只余下刘氏与十余名死士,且对他并不设防,方季眉头一蹙,如此诡异,总觉得哪里不对。
方季拿着匕首翘开朱漆木箱,火,药均在,一箱不少。
方季满腹狐疑地走出火,药仓,远处传来一阵阵船桨划水的声音,越来越近。
江水汩汩流淌,远处那条小船靠到货船边,方季握紧了匕首,低喝道:“何人?”
“方公子,我家老爷乃巡抚裴大人。”小船上一武士模样的人朝方季喊道。
“不认识。”方季一脚踏在船桅上,冷冷道。
“方少爷,我们老爷来是与你谈笔交易,不是来蹭饭!”那武士显然对方季的态度十分不满。
“那是你的事,本少爷并无丝毫兴趣。”方季浑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