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保持着正襟危坐的姿势,两手搭在膝盖上,右手拇指时而摩挲左手的腕表,平视前方时,眼神微微下落。
与其说他是拒绝沟通的姿态,更不如说,他看上去根本就没考虑过会跟江明月有什么沟通。
寒暄、客套,在越仲山这里都是行不通的。
两三年没见过面,前几天上错车以后,江明月对他说谢谢,也只得到漠视。
可他似乎又有一股天生带来的使人信服的高傲的冷淡,很多伤人的微小表情和眼神被他演绎出来,经过那张英俊好看的脸的传达,就给一切都加上有理有据的柔光。
车身在江家的独栋别墅外停稳,副驾的安保很快就下车,撑开一把黑伞,等在江明月那边。
雨滴接连打在伞面上,空气里全都是shichao的泥土气味。
-
准备拉开车门之前,越仲山的食指轻扣膝盖,终于开口,转头问道:“没话要说?”
他很平静地看着江明月,连同语气和神情,全都非常平淡,让人很难猜出他是否有话外之音。
所以江明月只能又很诚恳地说一次:“谢谢你。”
越仲山的嘴角扯了扯,但是脸上没有要笑的意思,看上去,只是认为自己出于礼节需要这样做。
“听说你们最近在找律所。”他在观察江明月,并且没有掩饰这种观察的意图,“瑞信和宏天怎么说?”
说实话,江明月不太喜欢这样的气氛,最近两次见面,越仲山都总是高高在上的态度,和好像怕他发现不了、每次却又很快就收回去的敌意。
“你知道我们家的事?”
不过江明月转念一想,很快也明白这不算奇怪,坦白道:“瑞信应该没有希望,但宏天可能还能再谈一谈。”
越仲山的脸色冷淡,语气平平,只回答江明月的前半句话:“你家的事,海城人尽皆知,不需要怎么打听。”
即便对迟钝的江明月来说,这话也算很不客气。
人人都讲体面,即便是众多落井下石的亲戚,也很少有人当面这样说过。
姓越的在现在的海城的确风头正旺,是所有关系网的风向标,越仲山高傲一些、冷淡一些,都可以理解。
但江明月自认并没有哪里得罪过他,他们名义上是在一个圈子里长大,但除了很小的时候,实际上没有多少往来。
从前江明楷偶尔带江明月出去吃饭,有越仲山出席的聚会上,也不过是三两句话的交道,虽然算不上情分,却也谈不上得罪。
于是想着,传闻中对这位越家大少越长越喜怒不定,没有人情味亦十分惹人嫌弃的性格描述,真是一点没有夸张。
他原本就不是喜好争论的性格,亦从来不会生气。
可今天从早到晚连连受挫,备受打击,现在面对把他从暴雨中捡上车送回家的越仲山这样的态度,也免不了心底酸涩翻腾。
下车以后,江明月没有立刻就走,他站在安保大幅度偏向他那边的黑色雨伞下面,回头看向侧脸冷硬,不再言语的越仲山。
他的一只手扶在车门上,发白的指尖蜷缩,过了会儿,才低声用很轻的语气说:“还不至于人尽皆知,何况,也并不算真的丑闻,而且我想,你就算跟我大哥不算多熟,大概也了解他最起码不会知法犯法。”
后来江明月回想,当时其实不算他和越仲山对彼此的心意理解最南辕北辙的时候,可再想到自己当时的傻气,和越仲山的别扭,几乎可以说是所有感情中,最糟糕的那一种开端。
-
徐盈玉因为他shi透的样子大吃一惊,手里还举着电话,半张着嘴愣了好一会儿,等走到面前的江明月脚下已经积聚了一小片shi漉漉的水滴,才反应过来,攥住江明月沁满了凉意的手腕,连声追问他去了哪里、为什么不接电话。
又叫人拿毛巾来,倒杯热水给他。
动静闹得很大,一时间几个人围着江明月,毛巾罩上他的脑袋,唉声叹气拧他shi漉漉的衣角,又用手背蹭他冰凉的脸颊。
江明月站在原地任凭摆弄,耳边听着厨娘打电话叫家里的两个司机不用再找,和徐盈玉抽空接他小姨的电话,说人找到了。
即便江明月没有一点再多说话的心思,此时都是要安慰徐盈玉的。
三年前,他高考完那个夏天,一个本该高兴的庆祝升学的聚会被他喝多后莫名其妙被别人带走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整天都清醒不过来的事搞成了这个家里没法再提的雷区,也从此让徐盈玉对联系不上他的情况变得极其敏感。
江明月扯起笑脸,解释这雨来得实在不是时候。
“那也要接电话的呀,你就想不到妈妈会着急吗?”徐盈玉的语速跟平常一样慢,声音也轻,但白了大半的脸还没来得及回缓过来,“曼琳呢,她的电话也打不通,你有没有送她回家?”
江明月含糊其辞:“分开的时候,雨还没开始下。”
-
他看不到自己浑身的失魂落魄,整个人就是大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