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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天元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这对他来说明明是理所应当的事,他和白椿岁之间没有闹过任何矛盾,没有吵过任何一次架,如果不是意外,现在他明明还应该和白椿岁一起躺在宿舍里嬉闹,做一些无伤大雅的、不知羞耻的事情。
但他现在没有勇气点头,好像失去了支撑自己的理论依据。
说到底,他也还只是个十七岁的男孩,他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他不具备在它们面前还能泰然自若的能力。
爸爸抓住了他的手,握在自己的手里,用很平和的口气说:“这个世界,是没有那么简单的事的。”
“可以阻碍你们的事情太多了。先从家庭谈起,爸妈之前并不知道你喜欢男孩子,不过我们也不是老古板,勉强还是可以接受的。但是他的父母呢?”他问,“现在只是生死问题摆在了最前头,他们忽略了性别的事。等他醒来了,你觉得他的父母会轻易地把前事一笔勾销吗?还有他父母会不会重新注意到,你是个男人,不应该和他们的儿子谈恋爱?”
邱天元说:“我可以尽力……”
“那我问你,那个叫白椿岁的男生,是个什么样的人?”爸爸又问他。
邱天元干涩地说:“是一个……单纯傻气,但是很体贴很懂事的人。”
“他会为了你反抗自己的父母吗?”爸爸问他,“你确定这不会给他带来麻烦吗?”
邱天元说不出话来了,白椿岁很少在他的面前提起自己家的事,他没有肯定的勇气。
爸爸直视着他的眼睛,又说:“再说到学校,你们已经在学校闹出了这么大的事了,几乎是一定会被别人关注的。另一个和你打架的人已经退学了,如果你和白椿岁还留在学校里,你能想到会有什么风言风语吗?”
放在以往,邱天元一定会说,别人的看法有什么了不起的。但现在他也说不出口了,他吃过了亏,他摔了一跤,他不敢再掉以轻心。
“你们现在才高一下学期,继续读的话,还有两年多的时间。再加上同性恋的身份——”他叹了口气,“爸妈了解不多,只能趁这两天时间,临时抱了佛脚。同性恋在这个社会,还是会受到很多异样眼光的。我知道你们谈恋爱的时候,都会觉得自己什么也不怕,但现实世界没有那么美好。”
邱天元张了张嘴。他好像一个连连打败仗的小兵,只能不断后退,但他仍然坚守自己的阵地。
他不想放弃白椿岁,他不想就这样离开……
在这个时候,邱妈妈又说了话。她也静下心来了,不再像吵架时那样气势汹汹,她道:“我不想给你太多压力,但是有些事我们是一定要认清要解决的。像你爸爸刚才说的,你看你也反驳不出来,你知道都是对的吧。”
她也在邱天元身边坐下,认真地说:“就算你觉得自己很坚强,这一些问题都可以挺过去,那白椿岁能不能呢?”
“说远的也没用,就说说近的吧。”她道,“白椿岁现在还没有醒,估计他的病是很严重的吧。在生死边缘挣扎的感受,我们都不能明白,也不能够确定,他会不会害怕,在好不容易活下来、醒过来之后,会不会怨恨让他变成这个样子的人?”
“不会。”邱天元说。
“你不是他。”妈妈摇了摇头,“他妈妈说我不懂的时候我没有反驳,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她说的是对的。虽然对她的儿子有愧疚有同情,但我还是你的妈妈,我在考虑的都是你的事情。人更多的还是从自己的立场出发去想问题,别人的事,我们没有切身体会过,当然不能凭主观去揣测、下定论。”
“我们都不会懂白椿岁的想法,因为躺在病床上的人不是我们。”她拍了拍邱天元的背,“自己好好考虑吧,考虑好了再告诉我。”
61.
完整算起来,从白椿岁出事到现在,不过是六十个小时的时间。
邱天元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日期,产生了一种荒谬的感觉。他怀疑时间是不是被篡改过,被缩短过,他觉得明明已经过了很久,久到他的世界都被翻了过来,所有的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父母留他自己考虑,像以前面对无数学习上的难题那样,做完引导后,就给他自己思考的空间。
邱天元想要用解题的步骤来分析它,来辩驳它,给自己找一些,不和白椿岁分开的理由。他把心脏摊成一张纸,在上面写,我喜欢白椿岁,我不想和他分开。然后他把对立面的、父母给出的理由也写上去。
结局是后者占了90%的空间,他的依据苍白无力到站都站不起来,显得感情用事,没有半点可靠性。
邱天元想要至少看白椿岁一眼。
陆诚晚上回来的时候,第一件事还是直奔他家。邱天元借了他的手机,给白云鸿打电话。
白云鸿不眠不休守了白椿岁两天,白椿岁的体征趋于平稳了,他才被父母劝回家去休息。这一次邱天元在电话里平静了很多,他的话已经整理好了,不再像上次一样断断续续、急躁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