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因而霉味格外明显。好在剩下这仨都是天桥下卷张草席就能睡的主儿,梅利冲卢三妹道:“不劳烦你了,还得去找那俩人。代我问个好。”
卢三妹点头,转身出去了。
此次来璧城都带了些轻装,三人安顿下来,出门去同明堂棠仰碰头。
离开后,卢家大门口,那小孩躲在门板后探出半个脑袋偷瞄着路上三人背影。他眼乌子滴溜溜地在三人身上扫来扫去,嬉笑说:“这可有趣儿了。”
他半回头,天井下站着个女人,模样就像是年轻时的卢三妹。那女人塔拉着眼皮,整个人骨瘦如柴,像是把竹竿。小孩转头看她,又道:“你说是不是呀,二姨?”
女人不咸不淡地应了声。
第十五桩往事
万物复苏,草木抽条。城内水道纵横,薄烟朦胧。撑篙的细细青竿混开碧绿的水,乌篷慢慢地沿着涟漪游。梅利的黑布裙走在这幅景色中有些违和,像是个偷偷溜进烟雨的鬼,煞白的脸转一个弯儿把人吓得直跳。她快步走着,蓦地出声说:“檀郎你过来和我们住一间,别管他们怎么说。”
檀郎脸一红,“这不太方便吧。”
还是春雪务实,质疑说:“鬼仙会发现的吧?”
梅利撇撇嘴,“早知道该教你穿女裙来。”
檀郎挠挠头,“师娘——”
“不要叫我师娘,也不要叫我梅利。”梅利直接打断他,两人一顿,好奇地看过来。她头也不转,说:“叫我姨,别把我当同辈。”
“那,”方春雪神情古怪,尝试道,“梅、梅姨?”
三人过到客栈,可巧明堂正在下面等,还是上回他们住的那间。棠仰在屋里喝茶,几人刚各自落座,明堂便问说:“梅利,你知道卢家摆了扣仙家的阵法吗?”
“我怎么知道,”梅利翻白眼,“我不懂。”
明堂挑眉,棠仰接说:“不如你讲讲,他家有古怪总不会看不出来吧。”
梅利自己给自己倒茶,随口说:“没什么好讲的。卢三妹排行老三,名叫卢三水,他家金木水火土五个兄弟姐妹走的走散的散,现在就她一个人还在那儿。空出的房间便会让行脚人借宿。”
方春雪插话道:“我听见那小鬼仙喊她叫三姨!”
“哦,”梅利淡淡地抿口茶,“他确实是卢三妹亲外甥,也改姓卢了,叫卢晏。”
她瞥眼众人,继续说:“他家是古怪了点,但卢三妹这些年来一直在坐堂看诊,只收些香油钱。”
若没有那阵法藏着,梅利这话姑且还有三分可信,棠仰不置可否,只听明堂问说:“既然没什么好讲,那再说说安圆?”
梅利咽下茶水,面无表情道:“他为人向来和善,我怕他是因为有天发现他身上有同邪神一般颜色,我吓跑了,就连夜去了林岗。而他似乎也凑巧有事要离开一阵子璧城,从此以后我们再未见过。”
三人面面相觑,似是不明白这有什么好拖到现在才讲的。假托僧道之名供奉邪神、举行yIn祀,他们小鹳村还不熟悉这套?棠仰手指沿着杯壁轻轻点了点,问道:“什么邪神?”
“我怎么知道?”梅利没好气道,“我又没念过学堂。”
棠仰看了眼明堂,意思是怎么办。明堂想想,沉声说:“要不你们还是来客栈这边吧,卢家那小鬼仙怪让人不放心的。”
“怎么不安心,卢晏年纪比你都大。”梅利瞥一眼明堂,“要来客栈你们来,我不。我东西也都放下了。”
棠仰噗哧笑了声,明堂也懒得和她辩,只扭头去问方春雪和檀郎。两人犹豫片刻,还是打算回卢家去,真要有事也能有个照应。棠仰揉揉太阳xue,打算着要不干脆叫明堂也过去得了,却被梅利一口回绝。
两人站在窗前目送他们远去,明堂头疼道:“罢了,也常有借宿的,三条人命,大不了报官嘛。”
至于这三人压根不知道客栈里叹气连连,说了几句话就又得走上老远回去,梅利虽然嘴上没抱怨,脸色却有些不耐烦。
路上,春雪把白瓷面具慢慢取了下来,檀郎见状问说:“不戴了?”
“不戴了。”方春雪摇摇头,“不过,这是姑爷棠仰给我的,要收好。”
三人回了卢家,大门还保持着离开时推开的那条缝,还未走近便能听见有些孩童嬉笑怒骂和气喘吁吁的童谣声。檀郎听出那唱童谣的是卢三妹来,蹙起眉头。这童谣词调诙谐有趣,卢三妹却唱来断断续续,上不来气儿似的。走到院中,才发现原来是卢三妹背着那小鬼仙卢晏在玩,她整个背被卢晏压着,像是故意弯腰。卢晏咯咯笑着拍手,卢三妹边唱那童谣还要配合着词跳,汗如雨下,上气不接下气。
这当然是在春雪眼中,檀郎同梅利看来,院里只有那卢三妹两手朝后拢、脊梁像驮着千钧夸张地弯下,头却死命往上抬着。她气喘如牛,自己一面唱童谣,一面两脚交替跳着,好不诡异!
梅利见怪不怪,气定神闲道:“三妹,我回屋里休息去了,马上也天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