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宝南给家里贴上的新的对联,挂上了中国结。左右邻居也是张灯结彩,各家的小院都布置得温馨。
那天从早上开始就特别顺利,先是黄敏买到了心心念念的土鸡,然后谢宝南收到了慧译发的奖金。到了晚上,谢宝南正在房间里练口译,门外忽然传来“哐当”一声响。
她走出去,才看见黄敏手上的盘子落在地上,切好的苹果洒了一地。
“妈,怎么了?”谢宝南问。
黄敏不说话,只是捂着嘴,有泪从眼睛里涌出来。
谢宝南顺着黄敏的目光看过去,眼眶瞬间红了。
谢振淮,此时正稳稳当当地站在轮椅旁。
他嘴角挂着点笑意,轻轻迈开腿。虽然步履蹒跚,虽然跌跌撞撞,却是实打实地在朝他们走去。
就像是一场梦境,多年的期盼终于成真。
到底是多年没有走路了,他还不大适应。刚走了两步,腿一绊,就朝前摔去。黄敏和谢宝南立刻上前,接住了他。
这短短两步,跨越了十三年的时光。
十三年,谢振淮从三十六岁到四十九岁,最意气风发的那些年都是在轮椅上度过的。
他曾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再站起来,却没想到命运到底还是眷顾他的。
黄敏边哭边说:“死老头子,大晚上的你是要吓死人啊?”
谢振淮也是无限感慨,红了眼眶,却还是保有一个成年人的冷静,“没想到,真的没想到……”
小时候,谢振淮常常骑自行车接她上下学,风雨无阻。那些年,她对父亲的记忆,都是一张宽厚的后背。
父亲还爱运动。每天早上都会在村子里跑步,有时还会带着谢宝南一起。
因为运动,他看上去比同龄人年轻不少,村里人都叫他“谢十八”。
但这些年,父亲老了不少。明明还不到五十岁,却已经生了许多白发,再也不见当初的神采。
谢宝南心里高兴又难受,喜悦来得太迟,终究难以弥补这些年受得折磨和苦难。
幸好,苦难是有尽头的。
黄敏高兴地说:“以后,你爸的腿好了,我们一家人好好在一起。”
谢宝南点点头,擦了擦眼泪,终于露出了笑意。
春节七天假期过后,学校还没开学,谢宝南先去慧译实习。
新年刚过,各行各业刚刚复工,需要同传的大型活动并不算多,大部分是一些普通的交传或者陪同口译。
谢宝南跟着罗正阳,踏踏实实,勤勤恳恳,学到了不少东西。
临近开学,嘉汇发来一个口译需求,时间是三月,地点是英国。鉴于之前在嘉汇新品发布会上的优秀表现,罗正阳把这活指派给了谢宝南。
谢宝南接到任务的时候,有一瞬的怔忪。嘉汇的那些高管,个个英语都好到能自如交流,完全不需要翻译。
如今这口译需求,究竟是哪一出?
她向罗正阳表明了心中的疑惑:“罗老师,是嘉汇的哪位高管需要翻译?”
罗正阳说:“是陈邺,陈总。”
谢宝南微微吃惊,“他不是会英语吗?”
罗正阳道:“听说是商务谈判,带个翻译或许会显得正式一些。陈总对你在发布会上的表现是非常满意,这回也专门点名要你去。能得到陈总的欣赏,是非常难得的机会,你一定要好好表现啊。”
他看出谢宝南眼中的犹豫,又问:“小谢,没问题吧?”
谢宝南回神,应下来,“没问题。”
办公室里,空调的风像是春日的午后,吹得人暖烘烘的。
从罗正阳办公室里出来后,谢宝南握着手机,走到无人的走廊,偷偷给陈邺打电话:“刚才我接到了一个翻译任务,说是下个月和你去英国。”她咬唇,“你需要翻译?”
电话那头响起了打火机点火的声音,陈邺淡声回答:“需要。”
“为什么?你英语那么好。”
她声音里带了点软,又刻意压低了声音,像是被旁人听到似的。
空气静了两秒后,陈邺懒洋洋的声音传来:“懒,不想说。”
谢宝南:“……”
谢宝南没再去想陈邺到底在玩什么花样,英语好得如母语一般的人,还请翻译,大概是钱多烧得慌吧。
反正他愿意花钱,她坦坦荡荡挣钱,也没什么不好的。
之后,谢宝南提交了签证申请。开学不久后,签证就批下来了。她向学校申请了一周的假期,老师知道她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是个刻苦用功的好孩子,因此很快就批了假。
这是谢宝南第一次去欧洲。
之前和陈邺在一起的时候,他常忙,没什么时间陪她一起去旅游。那时她英语不好,自己一个人也不敢出去。
那时沈曼还同她开玩笑:“人家要是和陈邺在一起,肯定天天世界各地跑,包包下午茶游艇晒起来。你倒好,感觉和假的陈邺在一起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