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曼曼,要不别把身家都投进去。投资总会有风险,我们慢慢来,不要孤注一掷。”
“现在拿不回来了,厂房设备都下单了。”
谢宝南又问:“那你这是属于入股,还是借钱给赵老板?”
沈曼漫不经心地说:“分那么清做什么?他的不就是我的吗?”顿了顿,她握住谢宝南的手,安慰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人这一生,总要奋不顾身一次,你说呢?”
大约是在沈曼的眼中看见了从前的自己,谢宝南笑了笑,没有再劝说。
她知道,爱情都是奋不顾身的。
而那个曾给过她爱情的男人,却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了。
她想,陈邺或许已经开始新的生活,身边有了新的女孩子。他们终究是要向前看的,不可能永远停留在原地。
时间在走,生活在继续,而爱情,只是生活里的一部分。
其实那一整个学期,谢宝南见过陈邺两次。
一次是杜老板和供应商开会,双方就一个细节问题僵持不下,只好找来陈邺帮忙。
陈邺是通过视频电话打进来的。他坐在办公室里,笔挺的西装,手里握着一支笔。那是圣诞节那天,他送谢宝南回家,向她讨来的水笔。
这样的场合,他们没有交流。眼神短暂地交汇后,便投入了讨论中。
为了照顾不懂英语的杜老板,陈邺没有说英语。他说一段中文,会短暂地停顿,留下时间让谢宝南翻译。
一开始,陈邺怕说太多,谢宝南记不住。后来才发现,这小家伙速记水平厉害着呢。无论他们说的话有多长,谢宝南都能准确无误地翻译出来。
听说人体内的细胞每七年才会全部更新一遍。而她,却仿佛上了加速度,每次见面都有惊喜。
他不在她身边,她已经独自向前走了很远。
第二次见面,是四月末的周末。
谢宝南同李铮一起,跟着义工组织去幼儿园为小朋友讲故事、做游戏。这并不是普通的幼儿园,而是针对自闭症儿童的特殊学校。
谢宝南和小朋友接触的机会很少,更遑论自闭症儿童。去做义工之前,她特意上网查询了很多背景资料,学习如何同他们相处、交流,然后还背了好几个童话故事,当作备选方案。
当天他们到达学校的时候,园区里安安静静的。这些小朋友们不吵也不闹,谁都不说话,像一个个孤独星球,各自沉默。
谢宝南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她向李铮投去求助的眼神。
幸好义工组织里的志愿者大多参与了很多年,应付这样的场合早已得心应手。
看着李铮和其他志愿者们耐心地尝试与小朋友对话,试图让他们高兴起来时,谢宝南心中生出无限感动。正是因为这些充满爱心的志愿者和老师,才能让这些孩子在孤独的世界里,寻找到生命中的光亮。
志愿活动一直持续到下午三点,放学后,有家长陆陆续续地来接孩子。
经过了一整天的相处,谢宝南和一名叫小航的男孩熟悉了些。小航只有四岁,患有严重的自闭症。那一整天,他没开口说过一个字。
谢宝南牵着他软乎乎的小手,等在学校门口。
远远走来一个女人,她穿一身绿荷盘扣旗袍,大约四十来岁,仪态端庄优雅。女人走到面前时,谢宝南终于听到小航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很轻很轻的两个字:“nainai。”
学校老师喊她“文老师”,他们交流了小航今天在学校的情况。
等到文老师和小航离开,谢宝南才从李铮口中得知,这位文老师虽然看着年轻,但其实已经五十多岁了,小航是她的孙子。
李铮道:“其实你也许听说过她,文婉,年轻时是钢琴演奏家,还在临桑办过音乐会呢。”
谢宝南似乎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好一会儿才忆起,陈邺曾告诉过她,他小时候叫陈文邺,是父亲陈铭和母亲文婉姓氏的结合。父母离婚后,爷爷做主,把他的名字改成了陈邺,但小名阿文却保留了下来。
那天是陈邺二十六岁生日,他在餐桌前,似漫不经心地将这段往事说给她听。
谢宝南并不知道他父母离婚的原因,问道:“那她现在在哪里?”
陈邺淡淡地说了两个字:“死了。”
她记得很清楚,那一刻的陈邺,脸上的表情很冷很冷。
谢宝南从回忆中抽离,笑着同李铮说没有听说过文婉。
那天的天气有些Yin沉,像是有场大雨即将降临。她侧身一瞥,遥遥看见马路对面停着的那辆黑色汽车。
风卷着她的长发扬在身后,空气里有风雨欲来的chaoshi。
她看不清车里的人,但知道陈邺一定坐在车里。他一定坐得很端正,骨节分明的手放在车位扶手上,侧过脸,无言地看着窗外。
她想象着他眼里的温度,是腊月的风雪。
事后回想起这一天,谢宝南想,那时也许自己是想见他一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