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杰想大事儿化小,便说:“军营里还要求牙刷的摆放朝向一致呢。谁的东西在哪儿那就是在哪儿。这是为了从细节上塑造听从指挥服从命令的军人。你们当医生的不也都有点儿轻度的偏执。像洗手,像无菌观念。你还说那都是职业病。嗯,他那不准别人动自己东西这点,我觉得是像你了。是吧?”
穆杰觉得自己回家就要化身为政委。
李敏抬头盯着穆杰的眼睛问:“那霍星是像你一样有包容性格的吗?”
穆杰摇头,很认真地回答:“我知道那姑娘咬尖!嗯,省院就没谁不知道的。但女人现在是男人的天啊,我看不少人还高呼男人要三从四德。咱们儿子从军,以后不论和谁过日子,都应该会改了那种挑剔。他不把媳妇打板供起来,那日子没可能过得下去的,是不?”
李敏把半片杨桃塞进穆杰的嘴里说:“他改就完事儿了?你忘记你拐儿子走的时候怎么答应我的了?”
“没忘,没忘,儿子也没忘的。”穆杰强调:“所以他是一定要征得你同意了,再把人带回家的。”
李敏脸色稍霁。张嘴接了一颗龙眼,吃下去了又说:“我看那霍星对穆彧不是爱,是距离产生美。她这些年一直跟潘嘉是同学,从幼儿园到大学毕业,潘嘉的所有好和不好她都知道,可能比潘志和彩虹儿更熟悉、更了解潘嘉。但咱们穆彧呢,小学只跟她同学不到半年,剩下的就是在一起打架。从托儿所开始打架。要说打架他俩是一伙的也行。可不是啊!霍星和潘嘉是一伙的。”
说起霍星和穆彧的打架,穆杰就觉得好笑。都打到霍星不再来找穆彧挑战了才算结束。他真没想到儿子会跟霍星谈恋爱。但今天他是被儿子搬回来当救兵的,得扮演好和事佬的角色啊。
穆杰刚想开口再劝,门铃响了,李敏去开门。
来的是陈鸿雁和池咏波。偏丰腴的陈鸿雁一看就是家庭生活幸福的妇人,她和池咏波站在一起,夫妻相特别明显。
“你俩散步,孩子呢?” 李敏要给俩人拿拖鞋。
“放假就去我哥那儿了。李姐,我们不进去了,这走了一身汗的,我都闻到自己的汗酸味了,得赶紧回家洗澡。”
“那你等一下,我去把水果拿过来。”
穆杰及时把水果送来了。
“哎呀,姐夫回来啦。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吱一声。”
“今天回来的。有空给我包饺子啦?”
“你什么时候回来我都有空。你明天不走吧?”
“嗯,不走。”
“那我明天晚上过来包饺子。”
“师姐,我们走啦。姐夫,明晚见。”池咏波总算得到机会说话了。
*
关上门,穆杰想跟妻子继续说儿子的事儿,但门铃又响了。
“应该是谢逊他们父子来了。”
果然没错。
谢苏宝宛若李敏那年初见的谢逊,但是比谢逊少了桀骜、多了温和,宛如一块即将散发光彩的美玉。他手里还捧了蒙着保鲜膜的半拉西瓜。李敏赶紧把手里的拖鞋放下,侧身让位,让穆杰来接西瓜。
谢苏宝没用穆杰接瓜,自己把西瓜拿去厨房,熟门熟路地切好,放到盘子里端过来。“老师,穆叔,这瓜是沙瓤的,可甜了。”
穆杰就在心里说:“看吧,看人谢宝宝,敏敏正格八经的入室弟子,都叫自己为穆叔的。那杨宇怎么就不改呢。”
谢逊换完鞋,进屋就说:“师妹,你看我儿子,吃到个沙瓤西瓜也想着给你送过来。要不是穆彧的电话打得及时,这半拉瓜就得再切一刀了。哎呦,穆杰,没想到你在家啊。”
谢逊老了很多。省院里有人背地里开玩笑,说他应该改名叫谢顶。但即便如此,老帅哥仍有几分昔年的风度。他久任重责的院长,气质不复年轻时的桀骜、眼里无人,而是在岁月的锤炼下,干练趋向沉稳,桀骜早转成凝重。
“想到就请我喝酒了?” 穆杰开玩笑。他才听儿子告诉谢苏宝说自己回来了呢。
“该你请我喝酒的。师妹的事儿,我没大战三百回合,上上下下的也战了三十回合。”
“谢谢师兄。你劳苦功高,我借花献佛。”李敏递过去一片西瓜。
“不用说谢,我大部分是公心,是为了省院的发展。”谢逊接过西瓜才说了半句话,门开了,穆彧回来了。
“谢大爷。”穆彧先跟谢逊打招呼,然后跟大人说了一声,便拽谢苏宝先洗手再去他房间。没一会儿,白檀香气飘出来,流畅的音乐声响起,片刻后琴音转低,古琴的声音凸显出来。钢琴的伴奏下的“流水”汤汤,令李敏等人不由就侧耳聆听。
一曲终了,谢逊问李敏:“穆彧回家还练琴?”
“练。前天回来跟我商量要买个架子鼓。说在电脑上敲架子鼓不过瘾。”
谢逊笑道:“那楼上楼下还不得来敲门啊。”
“是啊。我是怕邻居把我的家门当架子鼓敲。我让他去外面琴行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