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皇后,臣妾……臣妾本也是好意。那一日臣妾眼见陛下惊梦,陛下又梦中说出诅咒二字。臣妾心中又是忧心,又是惶恐,一心只想为陛下解忧。臣妾家乡有一法子。若死者诅咒生人,便将死者用纸剪成人形,摆在四方,日行占卜。卜出哪个方向,便将纸人送到哪个方向的阴祠里烧掉,鬼魂便不会再来缠身,诅咒就自然也不会再有。臣妾只想用这个方法一试,谁知今日风大,不小心走了水……臣妾这里偏僻,不知道会惹来宫里流言四起……臣妾知错,还请陛下、皇后恕罪!”
那是又一个我休息之时,我只记得秋风寒凉,明月高悬,再无什么特别之处。我终于有时间沐浴一番,梳着好自己长发,换了舒适的中衣。我闻着那油膏好闻的香气,很快入
“真是愚蠢!”陛下毫不领情,狠狠地说,“朕是大唐天子,每寸江山都是朕真刀真枪打下的,哪里还会怕什么冤魂野鬼!我看你也真是不可救药!这般头脑,亏你还能做得了朕的才人。”
我也被吓坏了,生怕陛下迁怒,那些日子一直小心谨慎。他也忍不住对我发脾气,说什么,“在朕身边伺候竟然还那么娇弱,去给朕跪一天一夜,好好醒醒神,看还喊不喊累……”之类。好在他是气话,没真的把我这么折腾一番。
果不其然,这事情陛下和皇后处理的光明磊落,一下子就镇住了宫人,宫里都知道了谣言的来历,又知道了胡乱嚼舌根的下场,哪还有人再敢多言。
陛下叹了口气,“既然皇后为你求情,便降为采女,住到掖庭去吧,别让朕再瞧见你……”
“你这是在做什么?宫中如何会出现这些东西?”皇后指着地下烧成一半的纸人、占卜用的龟壳、签字、卜书之类,厉声责问。
吴氏跪在地上,早就颤抖不止,“臣妾,臣妾……”
陛下也是心中烦闷,毕竟惊梦之事已经磨他许久。总是囿于此事,就算他身体极好,日久也熬不住。于是,他想到我曾经与他说过的“交谈”之法,萌生了试一试的念头。
陛下一言不发,端坐正中,气的脸色发青,只等吴氏从实招来。
“陛下,臣妾也是好心。只道是民间都道有用,就真心想为陛下一试,让陛下免去惊梦的烦恼……谁想到……”吴氏小声辩解着,眼里涌出眼泪。她显然也受不了陛下这番雷霆之怒,有着委屈,但却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只好求饶。
吴氏哭着谢恩,但也没有任何挽回之策,好歹保留了一个低级御妻之位,不用罚为奴婢。
我原本心存种种担忧,也不愿轻易尝试此法。直到有一日,我却真的有些改变。
道了,更是心有怒火。我夜半服侍了他很久,宫中一句闲话也无,这回不过是休息一日,就弄得满城风雨。他本来就很忌讳有人提起这些事,更何况是宫中下人传得有板有眼。他一度下令重责乱传流言者,但内里却对自己的惊梦窘迫和懊恼不已。
终于有一日,北边宜秋宫的一处殿宇深夜走水,这才揭开了谜底。好在火势不大,很快便熄灭了,这一闹自然惊动了陛下和皇后。两人一同前来,才发现这一切出自才人吴氏的房中。
“糊涂!你怎么这般无知?鬼神之事原本虚无,陛下从不相信,更不允许在宫中行此等迷信之事!你……哎!”皇后厉声地教训,在场之人无不战战兢兢。
陛下也不是就如此狠心,但此事若不重责吴氏,宫中流言如沸,如何才能有个说法?所以只好都让吴氏承担下来了。
但此事说来也怪,陛下和皇后再怎么严令禁止,仍然不断有宫人言说亲眼看到火光和暗影,仿佛真的一样。
“不必再说了。你如此糊涂,在宫内大行迷信之事,有违宫规,又惹得宫中流言四起,人心不稳,有违礼体,废黜才人之位,贬去掖庭。”陛下正色道。
“你照实说来,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陛下阴沉着脸问道,那气势就算是铁人也得吓到三分。
事后,陛下仍然懊恼,我见他私下召见过医官、长孙无忌,问这噩梦之事能有何法。但没有什么结论。鬼神之事也启发了陛下,让长孙无忌派亲信去问计于民间,寻求良方。民间之策,大多不登大雅之堂。陛下本一身正气,不信邪说。千奇百怪之法若在宫廷里传开,还如何教化万民遵礼守节。所以也是不了了之。
皇后也是担着十分的心,为陛下寻医问药,找了几个妃嫔来共同商议。有了吴氏的例子,也是无人敢乱出主意。无非是嫔妃们轮流陪侍陛下、饮食多加注意,以及服药之类,连佛道法事都说得格外谨慎。皇后不得不叹息着,“难道陛下的惊梦真的无法可医了吗?如此下去,陛下的身子怎么能受得了。”
吴氏的后宫之路算是断了。她真的是好心,但好心办坏事的后果也很可怕,这又给了我一个深深的警示。
陛下心中仍然不悦,隔日颁行诏书于天下:“民间不得妄立妖祠。自非卜筮正术,其馀杂占,悉从禁绝。”
“陛下……”皇后倒说话了,“她也是好意,想为陛下分忧,如今得了教训,陛下便从轻发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