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马上的胡人鼻梁高挺,轮廓硬朗,眉目凛冽,带着长时间受风吹日晒的痕迹。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那一双眼,瞳色浅淡。
策马五六人很快消失在街头巷尾,倒惊了不少摊贩。
此时摊主们被吓得瞌睡全无,不由得谈论起方才闹市纵马之事。
见人走了,宗豫才将袖子缓缓放下,并顺口问祝星:“没吃着灰吧?”
祝星摇头,实际上她本来就戴着幂篱,根本就不会有尘灰吹着她的,倒是他太紧张了。
宗豫放下心:“吃好了咱们便回去吧。你也看见了,近日京中有多乱。鱼龙混杂,想浑水摸鱼的不在少数。你也要多加小心。”
祝星优雅起身,听到他这话笑笑:“与我无关。”她无心参与什么政治斗争,希望诸方能多长脑子,不要将她卷入。
她一被卷入,相信会发生多方都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毕竟她不开心,也不会叫旁人开心。
宗豫跟在她身旁,见她不以为意,便向老嬷嬷一样絮絮叮嘱:“小心为上。”
祝星听着莫名生出些笑意,颔首应了句:“好。”
宗豫得到她的保证,才稍微放下心来,又怕自己是不是逼她过甚,于是补充道:“罢了,你也不必太过小心,本就不是你的问题,没必要为旁人拘着自己。”他像个为女儿Cao劳的老父。
祝星好脾气地道:“好。”听人在一旁为自己Cao心的感觉还不错。
宗豫见她乖巧,心都软了,恨不得将祝星变小,揣袖袋里带回家天天养着。但思索一番,他可能稍有冒犯,祝星随身携带的不知道哪味药便会洒他身上,还是罢了。
“刚才那是什么人。”祝星侧目询问。她几乎猜得到,只是想确认一番。
“那个啊,是胡国大王子元鲁。”宗豫的回答比她想象的要具体很多。
“元绍?”她想起在巨鹿时的那群胡人,印象最深刻的还是那位不会伺候人的黑衣姐姐,当丫鬟也是丫鬟中最笨的。
“元绍便是你在巨鹿……”宗豫习惯答她话,此时脱口而出巨鹿之事,说完便惊觉自己说漏嘴。
他现在是宗豫而不是小鱼,哪里来的巨鹿,巨什么鹿!
“继续说啊。”他听到祝星悠悠催促他,语气中是猫捉到耗子玩弄猎物的悠哉。
“元绍是胡国二王子,元鲁同父异母的兄弟。”宗豫跟在祝星身边,油然而生出一种伴君如伴虎之情。他父皇,他皇叔都不曾让他有过这种感觉。
“元绍和元鲁兄弟不和已经很久。元鲁身为大王子,勇武有余,却不及元绍多谋,传闻中胡王有意将王位传给元绍而非元鲁。在胡国,二人倒都挺受百姓欢迎。”宗豫笑笑,“不过一国有两位优秀的王子反而更叫人头疼。而且这次赴京的竟然是元鲁,可见传闻也不能尽信。除了胡王自己,谁也不清楚他究竟属意谁做继承人。”
祝星点点头,从他这里了解到许多胡国之事,又问:“巨鹿那次呢?”
宗豫听她提起“巨鹿”,险些在平地趔趄,摔一大跤。他浑身冒冷汗,头皮发麻,支支吾吾:“什么巨鹿……”心虚得眼神飘向远方。
祝星也不说话,只停下脚步静静看着他。
宗豫见蒙混不了,便实话实说:“巨鹿那次是元绍,他目的是劫走或将赵显灭口。若那次事成,这次来的应当是他而不是元鲁。”
“喔。”这次来的是谁和她并无太大关系,什么元绍元鲁也与她无关,她要听的不是这些。
宗豫见她依旧不动,顿时明白她意思,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含糊过去了。
“巨鹿……巨鹿客栈的烤羊腿十分美味。”当时祝星还用小刀为他将羊腿片了,一片一片地喂了他吃。
他当时吃得津津有味,怎么也不成想自己有朝一日要用烤羊腿做借口,都是他嘴太快,什么“你在巨鹿”。
祝星忽然一笑,继续走路:“罢了。”看他为难的模样,她都不大忍心叫他继续说下去,再说只怕他要急得哭了。
总之不是害她,她便姑且再放他一马。
宗豫还以为她是对自己刻意隐瞒而失望,忙追上去道:“星星,此时并非是我告知身份的最佳时机,你姑且等我一等。待时机成熟,我一定和盘托出,任由你发落我。”他不敢直接上手牵她,恐唐突了她,只好退而求其次,拉着她的袖子半是撒娇半是乞求,像是条怕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祝星回头看小狗笑道:“你干嘛这副模样?我又没生你气。”
宗豫这才讪讪地跟上她:“我以为你生气了呢。”
“我干嘛要生你气?”她弯唇反问。
“我有事瞒着你……”宗豫自觉亏心,说话声音较平日都低了不少,完全没有他叫“星星”时的雀跃。
“我知道啊。”祝星语气寻常。
“那你不生我气么?”宗豫试探着问。
“我生你气你便会告诉我么?”她似笑非笑地反问,直接将宗豫问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