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宿从桌上取了一封折子,捏起狼毫笔,上来便写邓愈两字。
贺天来瞥了一眼,心中一颤,随即便低下头,不敢再窥探上意。
待到李宿写完,才道:“让尉迟闻立即派人送给邓愈,不要让人知晓。”
“是。”贺天来躬身退了下去。
待他走了,李宿才起身,踱着步子来到窗边。
他看着外面满庭的春意盎然,眉宇之间郁气尽散。
“春天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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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信宫,北五所风烟斋,刚开了一道门。
寿宁公主被康嬷嬷扶着缓缓而入,瞬间便被里面的灰尘呛到,不由皱了眉头。
“怎么这么脏。”寿宁公主抱怨一句。
康嬷嬷取了一条新帕子,递给她:“公主,今日仓促,不便打扫,且将就将就。”
寿宁公主不耐烦地嗯了一声,问:“她还没来?架子还挺大,竟敢让本宫等她?她算什么东西。”
康嬷嬷动了动耳朵,没听到什么声音,便又安抚:“快了快了,宫里人出行毕竟不方便,且要缓一缓的。”
寿宁公主冷笑一声:“她惯是尊贵,在宫里这么多年都无人能及,出个宫哪里有人管。”
“就那陈枣娘,也不敢管她这个母妃不是。”
理是这个理,话却不能如此说。
康嬷嬷赶紧擦了擦椅子,让她好生坐下:“此处毕竟偏僻,公主且忍忍。”
李长生百无聊赖叹了口气,道:“都怪李锦昶,要不是他背信弃义,我也不用……”
进来李长生的心绪不稳,说话总是没个把门,让康嬷嬷很是担心,不由又哄:“公主公主,这些事咱们回去再议,可好?”
李长生旁人的话不听,康嬷嬷的还是要听两句。
被她这么一哄,便闭上嘴,难得安静下来。
但寿宁公主毕竟是寿宁公主,她只略停了片刻,便道:“你说嫣儿这孩子,也忒是不懂事,我是她母亲,我还能害了她不成?”
今日寿宁公主进宫,先去景阳宫看李如嫣,但李如嫣却闭门不见,没有给“养母”面子。
李长生一辈子要强,自不可能同女儿低头,她不见,她也不求。
康嬷嬷可是知道这对母女,别看李如嫣瞧着乖巧懂事,实际上也是有些倔强的。
同李长生没什么不同。
康嬷嬷又哄道:“公主只是一时接受不了,待她缓过神来,自然知道谁才是亲人。”
李如嫣叹了口气:“但愿吧。”
主仆两人说着话,外面便传来脚步声。
转眼间,一个窈窕身影从正门而入,抬头就往李长生面上瞧过来。
李长生坐着不动,神情却有些自得:“呦,您可来了。”
来者面容平和,声音平淡,她道:“公主请本宫来,可是有事?”
李长生丢下手帕,也站起身来,一步一步来到她面前。
她目光里有着血丝,也有着让人胆寒的癫狂。
“我有个关于李锦昶的秘密,你要不要听?”
来者依旧面色如常,只问:“公主要什么?”
李长生眉眼一弯,轻轻浅浅给了她一个笑容。
“我要李锦昶不得好死。”
她这话一出口,来者都有些吃惊,上下打量她几眼,忍不住道:“疯子。”
李长生笑得几乎要往后倒去:“是,我就是疯子。”
她的笑声在风烟斋里回荡,低低哑哑,诡异而慎人。
两重朱墙,一个瘦小的灰扑扑的身影跪坐在地上,死死捂住嘴,不敢叫自己哭出声。
待到这一刻,她终于绝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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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中旬,朝堂上终于又有了提前登基的声音。
这声音一开始很轻,并不那么有力,但集腋成裘,聚沙成塔,请封的声音多了,朝堂便开始动荡。
加之李宿冠礼那一次的三请三辞,仿佛李锦昶提前登基已经成了万民所向,他不登记,反而是愧对百姓朝臣的期待。
在这一片意气风发时,朝阳公主请旨出宫礼佛,便显得没那么重要。
李如嫣一大早就从长信宫出发,坐马车一路来到金顶山,直上皇觉寺。
她特地选今日出宫,一是因宫中如今正是烈火亨油,热闹非凡,无人会在意她的来去,二则是因再过三日便是她的生辰,她不想在宫里庆生,便请旨出宫。
她如今虽已被封为朝阳公主,但毕竟名不正言不顺,太子妃不好如何管教她,太子又没空闲照顾这个女儿,倒也无人会去惦念她的生辰。
李如嫣一身素服,从马车下来之后,便一步步往皇觉寺走。
山林中鸟语花香,春意盈盈,山上佛音缭绕,空灵回响。
李如嫣仰头看去,能看到皇觉寺素白院墙和大殿屋脊上的风铎。
一阵风轻轻抚来,风铎摇曳,咚咚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