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由店主带着,穿过后门,到了真正的一处屠宰场。血的味道,□□的浑浊,闷热的空气,一个个悬下来的挂钩上,仿生人的不同部位被分开悬挂着,颜色各异荧光色图章被盖在它们的身体上,在昏暗中发着光,像一团团将灭不灭的火。
“手术台就在仓储区那一边。”店主带他们俩走了几步后就不再往里走,抬手向一个方向指了指,就回身沿原路离开了。
管晨牵住姜异的手,“走。”
姜异没有对上管晨的眼神,管晨就接着向前走了。他们的脚步踏进地上的污浊的水坑中。血水。尽管姜异知道那是仿生人用来模拟人类反应的假血浆。
手术间是深蓝绿色。和松绿色的大海其实是同一个底色,却在陈旧发暗的白炽灯光下显得沉闷肮脏。房间中间是一个手术台,旁边有一整排工具,从最Jing密的手术刀,到齿轮锋利的电锯。
“来,坐上去吧。”管晨说。
姜异看着管晨。
管晨抬手捧住姜异的脸,“乖,我会实现你的愿望。”
姜异相信管晨,直到最后一刻都是。
他被电锯肢解时,管晨看着他。双眸里,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平和。
在自己体内的钢筋铁骨和管晨温和笑意的脸庞间,姜异的眼神慌乱地来回游移。
“为什么要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呢?”管晨问,“每一次,都是这个时候的你最让我好奇。为什么呢?”
姜异没有答案。他感到自己的意识在迅速地枯萎。他张开嘴,只有金属被扭曲的畸形与锐利从他喉头滚出。
他眼中的光开始暗下去,恐惧,不舍,困惑,和让时间静止的强烈的不止息的痛。
“你只是机器啊。你真的以为你配得到我的爱吗?不是哦。你搞错了。”
管晨说完,换了工具,伸出一只手揪住姜异的发,抵着姜异的后颈,身子倾过来亲吻姜异,热烈而绵长。
管晨另一只手拿着一把尖刀,轻巧地从姜异锁骨中间开始,一路割开了他的身体。
让姜异浑身颤抖的痛把一秒钟撕扯成无限长,但他又恍然感到唇间这个吻的甜有着初升晨曦一样的刺目光芒,在这个无尽的痛的世界边缘,像一团不肯熄灭的越来越亮的烛火,诱着他向前。
姜异看到自己的机械内在在血泊里暴露出来,内脏在模拟衰竭,模拟走向死亡。马上,对于姜异来说的真正的死亡就要来了。
“你在想死,是吗?你觉得死亡是你配用的词吗,姜异?”管晨问他,双眼中是闪亮的神采,那是姜异从没见过的样子,管晨真正对什么有兴趣的样子。
给我名字的男孩。最后一刻,姜异的大脑中枢出现了这一行字。
他仰头看着管晨,像一只无声的被屠宰的羔羊,双眼清澈,直至眼中最后的光也消失殆尽。
管晨站直身子,握着解剖刀的手垂落身侧,姜异的血从他的指尖汇聚到刀面,直直往下滴落。
管晨对控制系统说出结束语:“来福,实验完成,结束意识画境。”
一切化作风尘。屠宰场,姜异的身躯,手术台,地下黑市,穹顶,暗夜,指尖的血ye,手里的刀,街巷,城市,远天,星河,一切一切,都变作颗粒粉碎、散开、往下沉没。
脚下,地面是水银一样光洁的深色镜面,所有的分崩离析结束后,海一样宽阔的镜面一望无际,空空荡荡,所有事件回到原点。
管晨独自一人站在海面上。他闭上眼睛。
再睁开眼睛时,他从实验室的一张床上起身,
他的年龄比意识画境里的十八岁少年要大一些,是青年模样,眉眼没有分毫笑意,如同结着霜,却有一股子邪气,一种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懒散的恶意。
另一张床上,躺着那个被他一次次命名为姜异的仿生人,‘情人’系列最新型号的初号实验体。
姜异浑身接满管子和信号采集器,周围十几台数据显示屏,形成半面墙的弧面,在姜异身上投下巨大Yin影。
实验室的智能控制系统‘来福’的声音响起:“这次意识画境模拟了现实的本城城区,仿真度较高,得到的数据也更贴合仿生人实际使用的环境,之前曾经实验过的未来太空环境和东方古代环境都没有这次实用。”
“这些实验是要把他的情感推到极限,未必只以实验模拟的环境和现实距离的远近就能决定数据实用性高低。”管晨对来福说道,“你把搜集到的数据做一份和之前实验的对比报告,午餐以后交给我。”
“管晨,基于保护你的义务,”来福的声音响起,平静,语调带着些微担忧,“我要提醒你,你单次实验在意识画境中待的时间越来越长了。虽然画境和现实的时间流逝比是360比1,但像今天这样连续4小时36分钟已经到达安全时间范围的极限。”
“我不可能在这种实验中迷失心智的,别担心了。”管晨毫不在意。
“管晨,虽然我们的实验室经过你改造,生命支持系统最高可以支持你进行十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