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衍初面无表情地看他,刑朗扳回一城,帅气地把矿泉水瓶往前一抛,水瓶稳稳落地,他站了起来,吹响了集合哨。
军训在持续半个月的高温中落下帷幕,大一新生无论男女都晒黑了不止一个度,即使脱下军训服,在学校里面也特别显眼,一群人里面较黑的几个八成是大一的。赵衍初的军训照被发到了学校官微,在微博热转,经常和他一块儿打球的霍一也鸡犬升天,几张偶然出镜的也被评价道:“你们不觉得他旁边的基友也挺帅吗?”
霍姓基友在宿舍笑得嘴咧到耳根。
赵衍初终于去了须弥灵境报道。他很久以前就通过了灵兽渡劫考试,只是档案一直没动,考试是爹妈要求考的,本人对入编没什么意愿,就一直拖着。赵母为这个事已经上火了挺多次,赵衍初入了学,学校离分局的路程不能再近,赵衍初再也没什么理由拖着不去报道。
他来办公室的时候,凌轩正在拆麻辣烫的外卖,他已经选好了今天下饭的新番,一抬头这姓赵的鸽王总算来了,要抛下麻辣烫按着他去填表。赵衍初示意他先吃,又道:“朗哥最近在我们学校蹲的那个东西怎么样了,半个月没动静。”
他打听得极自然,仿佛刑朗已经和他事先通过气了一样,凌轩毫无心眼,拿筷子指了指茶几上的文件,道:“没什么进展,但是问题不大。”
赵衍初翻开那文件,上面是一只虎蛟的档案,犯了什么事呢,在覃城周边卖渡劫笔试假真题,声称能提前拿到今年的泄题,已有不少考生上当受骗。今年是恶兽新标推行的第一年,赵局长作为项目的负责人,已经因为这个卖假题的遭到投诉了。反恶兽新标的人开始在泄题上大作文章,质疑新标的公平性。
这事说大不大,赵衍初翻完,满脑子“就这”。他抬头看了一眼一边吃麻辣烫一边看番看得入迷的凌主任,凌主任一老二次元,看得心无旁骛六亲不认,赵衍初默默把文件给他放回去了。
凌轩吃饭吃得心满意足,赵衍初那老鸽王也来了,他把手机从支架上摘下来,拿了纸巾擦了擦嘴,准备让老鸽王来填表,一抬头,赵衍初早就跑了。
赵衍初一个人从须弥灵境走回学校。
他沿着河堤往前,可以看见横跨江面、熠熠生辉的长江大桥,它就像夜色里一个发光的巨人,静静凝视着夜幕下的覃城。
赵衍初点了烟,在河堤上坐下,最开始还是坐着抽烟,很快整个人就仰倒在草地上。覃城的夜晚实在太过繁华,越靠近地下城越是灯红酒绿,无处不是闪烁的霓虹灯,将夜空映成深深的紫红色。
什么也没发生的生活里,赵衍初唯一的烦恼就是父母总希望他能接上他们的班,然而赵衍初并不想那样。赵局的老婆骂他过得太顺了,物极必反,这个逆子,气煞我也。
赵衍初有时候会觉得一切都非常荒唐,但他具体说不上哪里不对,好像已经上了另一趟列车,这列车行驶在另外一条轨道上,没有什么不合理的,所有的轨道都有存在的理由。
最近这种荒唐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的,赵衍初鲜少有这种做什么都不踏实的感觉,在别人看来,他的生活并没有改变。只有赵衍初心里清楚,这种荒诞的感觉已经严重影响到他了。
他闭上眼睛,试图将最近所有让他反常的事情串起来:
大一新生,没有尾巴,宿舍空床,大旱,灵兽渡劫考试。
如果是其他人,这些事情本来会转瞬即逝,但恰恰赵衍初是个非常擅长收集信息和推理的人,他敢怀疑所有事情,并不乏推翻一切的底气。
渐渐的,赵衍初已经勾勒出一个大概的轮廓。他睁开眼睛,心里隐隐约约有了答案。
所有令他在意的缺失,都在暗暗指出一个问题——
本应该出现的人消失了。
镜像世界。
蒋悦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前雾蒙蒙的,仿佛身处于浑浊的云朵之中,蒋悦——或者不叫蒋悦,在混沌之中区分出自己的身体。他没有实体,轮廓很模糊,几乎要和周围的混沌融为一体。好像唯有意识是凝聚在一起的,蒋悦左顾右盼,看到了一些与他相似的伙伴。
镜像世界已经收缩到最初的形态了,还没有任何门通往这里,没有任何遗漏的投影,大家像泡在同一个泳池里,既没有天地,连最无序的时间都不存在。泳池里的居民彼此不会交流,大家都非常善良——如果单纯可以算作善良的话。
第一个遗漏的投影是蒋悦找到的,那是一扇偶然的门,瞬间开启又关上的那种。在这毫秒之间留下了一块石头的投影,蒋悦非常喜欢,因为这块石头的形状像一只小龙,头是头尾是尾的,可惜蒋悦的身体无法触碰到石头,只能每天都跑到石头所在的地方,像母鸡孵蛋一样卧在上面,以防这块石头勾引了别人去。
就在蒋悦对这块石头爱不释手时,泳池里出现了一个大块头。他的眼睛像窗户一样大,呼吸之间仿佛可以卷起龙卷风,泳池实在太小了,似乎只能容纳他的一部□□体,所以他将必要的眼睛和嘴探进来,叫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