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压住这位傀,让他有种“主人从未更换”的感觉,每一任家主都刻意学了张家老祖宗的几个小动作,代代相传。
后来这话传到了阿齐面前。
他听完“哦”了一声,说话行事没有任何改变,流言才算断了。
张正初沉思的时候,屋里另外几个年轻人垂首站成一排,大气不敢喘。
不是别人,正是大东他们几个。
作为最先看到名谱图变化的人,他们第一次被请来了张正初所住的院子,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家主。
初印象就是……他真的太老了。
张岚和张雅临都是三十出头的人,作为他们的爷爷,张正初年龄也近九十了。要是在寻常人家,这就是高寿了,老迈一些再正常不过。
但他是判官。
判官清障化煞,化不掉就是满身负累,化掉了就是修为和福分。所以这群人中常有过百岁的人,八九十更是Jing神矍铄。
像张正初这么苍老的,实在少见。
对大东他们来说,张正初这副样子又证实了一些传闻。
传闻张家当年在封印尘不到那件事上立了大功,虽然没有像那几位亲徒一样消陨于世,但也受了不少罪。可以说是在世的那些人里最惨烈的一位。
哪怕封印的出发点是好的,也跑不掉一个“欺师灭祖”的名号。
都说张家老祖宗大义,把这些担下来了,所以张家后来的每一任家主就像受了祖师爷的诅咒一样,寿命都不长,老得也快。
为了平衡这一点,张家广收门徒,广撒子孙,钦定的后辈只要满35岁便接任家主之位,上一辈从不恋权,一日都不拖延,代代如此,才有了今天繁盛兴旺的局面。
而其他各家也始终感念张家老祖宗的大义,愿意让他们一头。让着让着,就真有了差距。
这是关于封印之后,张家为何一家独大的最广泛的说法。
大东他们从小就听说过。
事实究竟怎么样难说,但今天见到张正初,他们至少可以确定“老得快”这点是真的。他们甚至怀疑老爷子坚持不到张雅临35岁,说不准会提前让位。
张正初脸上皮rou松弛,因为嘴角下拉的缘故,沉默时更显威严。
他手指打了一会儿拍子,说:“所以,你们几个都听见了,那句‘又活过来了’是阿岚自己说的?”
大东他们迟疑着点了点头,又补充道:“我们看到名谱图的变化给岚姐打了电话,她听我们讲完,就说了这句话。”
张正初就这么听着,没点头。
他很少会把自己的想法放在脸上,对着这些陌生小辈,就连点头或摇头这种最简单的动作都没有。
他又问:“你们给她打过几个电话?”
“好几个吧,前几次没通,最后一次通了。”大东说。
“接连打的?”张正初又问。
“对。”
张正初依然握着手杖在打拍子,过了片刻,冲大东他们一抬下巴。
不用他开口,阿齐立刻走过去对大东他们说:“老爷子没什么想问的了。前院那边有阿姨煮了茶汤,可以去那边歇会儿,今晚就在本家住着吧,其他各家都在来的路上呢。”
大东他们一听这话,忙不迭跑了。
门一合上,张正初就对阿齐说:“接连打了几个电话都没打通,那时候阿岚应该在哪个笼里。最后一次通了,那就是她刚出来。”
阿齐点了点头。
“所以她从笼里出来的那个时间点上,卜宁老祖复生了。”张正初说。
阿齐毕竟是傀,还是个极为刻板的傀,脑筋转得慢。他愣了一下,才点头说:“是这样。”
张正初攥着手杖,另一端在地面上不轻不重地撵转着。
碾了几下,他才沉声开口:“世上有这么巧的事么?”
阿齐:“或许有吧。”
张正初又说:“我不信。”
阿齐有点迟疑:“那您的意思是……”
张正初:“卜宁复生这件事应该跟她入的笼有关。她接电话前就知道,甚至有可能直接看到了。”
他想了想,拄着手杖慢慢走到墙边。那里也挂着一张名谱图。
名谱图判官各家几乎人手一份,出现在这里也并不稀奇。但他这张图跟其他人的略有一些区别。
它更老旧一些,边缘破损诸多,像是最原始的版本,代代相传了一千多年。
张正初看着图上卜宁的名字:“阿岚那丫头知道、甚至看到了卜宁复生,但刚刚接了电话却什么都不说,还有点含含糊糊。为什么呢?”
阿齐认真想了一会儿,老老实实说:“不知道,我比较笨。”
“你不笨,不笨。”张正初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我觉得她可能碰到了一些棘手的情况,不知道怎么应对,我估摸着还是跟卜宁复生有关。那丫头性子一贯很傲,真碰到麻烦也不会说的。从她嘴里套不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