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砚从未见沈师兄如此狼狈过,他双手被人制住,脉门捏在别人手中。嘴角还挂着血,一向不染尘埃的衣衫沾满了尘土,前襟被血迹洇shi,晕染出一块刺眼而狰狞的痕迹。
心砚又是难过又是委屈,眼眶都泛红了。
便在这时,人群中传来一道清亮的女声,越过满场杂音清晰地传进每个人耳中:“我宗沈灵渊究竟犯了何罪,竟劳烦千机门门主亲自捉拿?”
她边说边向前走,周身修士如临大敌,纷纷为她让出一条路,一个红衣女子出现在姜回面前,傲然挺立,神色冰冷。
姜回双眼微眯。
“丹霄长老!”心砚惊喜地叫了一声,快步来到丹霄面前。刚才他看到人群中的红色身影便觉得熟悉,果然是丹霄长老。
没想到丹霄长老竟也为沈师兄到了蓬莱。
众人目光聚焦在丹霄身上,安静了一瞬,又低声议论起来。
姜回目光扫过众人,嘈杂声渐止。他伸手一点沈灵渊后背,沈灵渊便缓缓睁开眼。
他先是遭受元婴后期的威压,后被姜回一掌打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疼痛难当。此刻又被姜回强行催醒,当即一口血吐了出来,脑子嗡嗡直响。尚弄不清自己身在何处,便听到一个嘶哑难听的声音道:
“沈灵渊,你残忍屠杀古镜满门,当着凌虚修士的面,你可认错?”
沈灵渊一时竟没能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
屠杀满门?古镜派?他离开的时候,古镜派的人不都还好好的,为什么让他认错?
长久的沉默中,众人又起议论:“为什么不敢承认?”“他不反驳,便是默认了,无需多言,杀了便是。”
一片叫骂声中,沈灵渊强撑着缓缓站直了身体,一一扫过面前众人,目光在丹霄和心砚身上停留片刻,涩声道:“我没有做过,如何承认?”
心砚看清沈灵渊眼神中的悲苦和错愕,心中一痛,吼出来的声音都带了哭腔:“你们凭什么说是我师兄杀的人!”
“我亲眼所见!”
满含悲愤的声音响起,有人越众而出,站在沈灵渊面前,问:“张玄灵,你可还记得我?”
正是季少岩。
他盯着沈灵渊,血红的双目中满是仇恨和杀意,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悔。
为什么要救下这个人,为什么要把他带回古镜,为什么没察觉他是魔族。
为什么,还对他心生爱慕。
他盯了片刻,猛地转过身对众修士道:“我是古镜派季少岩。”
此言一出,人群中一片哗然。
季少岩好像看着人群,又好像哪儿都没看,“……那日我在界墙附近发现受伤的沈灵渊,把他带回古镜救治。哪知这人隐瞒魔族身份,先是害了我派长老,之后又灭了我古镜满门!”
那天他不知何故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正是黄昏。天色将暗未暗,四周是不同寻常的寂静,一股没来由的惶恐和不安笼罩着他。他以为是沈灵渊要出事,加快脚步赶回竹屋,却被眼前的一幕钉在了原地。
满目的尸山血海,他的师父、他的师兄弟全都倒在血泊中,面容灰败,双目大睁,似乎死前经历着极端的痛苦。
连脚下的土地都被鲜血浸染,风中满是刺鼻的血腥味。灭顶的恐惧攫住了季少岩,让他无法动弹。
满地的尸首中,一个黑衣男子背对他而立。此刻听到声音回过头,正是他刚才在路上担心的那个人!
那人双眼变作猩红的竖瞳,眉心现出红痣,身上缠绕的黑气有如实质,手中的剑已被鲜血染红。
季少岩手脚发凉,脑中一片空白,就见那人对他露出一个妖异的笑意,丢下手中的剑,随后便消失不见了。
过了好半天,他才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站了几次都腿软得站不起来,他两手撑地向前爬着,一路爬过同门的尸体,来到那把剑前。
手不受控制地颤抖,拿了几次才把剑拾起。
昆吾。
季少岩拿着那把剑,放到沈灵渊面前,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恨声道:“这可是你的剑?”
第56章 疯魔
一把暗色的长剑横至沈灵渊面前,尚未来得及看清剑的模样,他便先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气。
剑身沾满斑驳的血迹,已经过了许久,血迹干涸为暗褐色,在玄色的剑身上留下明显的痕迹,但这刺鼻的腥味却昭示着它曾经饮了多少血。
而在这以前,昆吾斩过妖,除过魔,却从未杀过人。
沈灵渊目光缓慢地扫过剑柄、剑身、剑尖,在血腥的刺激下,他仿佛能看到这把剑是怎样一次次刺入古镜修士的身体,拔出后带起怎样的血光飞溅。
以及,这把剑上缠绕着多少古镜修士的Jing血和冤魂。
难以想象,季少岩是如何将这样一把沾满同门血迹的剑日夜带在身边的,难道他不会被逼疯吗?
季少岩确实已经被逼疯了,他身体微微颤抖,赤红的双目中仿佛有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