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很小,很陌生,我这是在哪?我坐起身来,左手近乎麻木,这才后知后觉发现我正在打着吊瓶。
冰冷的药水注进了我的血管,有些胀痛。小姨趴在床尾呼呼大睡,一条腿豪迈地搭在小板凳上,嘴巴都是歪着的,还流着口水……
原本女神一般的面庞已经扭曲地不成样子,我揉了揉太阳xue,无奈地晃晃脑袋。
我抬脚戳了戳小姨的手臂,没反应。
我加大力度狠狠蹬了她一下。
“妈的,谁踢我?”小姨“咻”地一下坐直了身体,眼睛还是闭着的,那张嘴已经开始口吐芬芳了。
“你清醒一点。”我冷静地说。
小姨使劲抹了抹脸,血红的眸子瞪着我:“你要死啊!我跟你说,我可被你玩死了!今天小卢子生日,昨晚伺候你,我在十二点整都忘了给他打电话,完蛋了……”
我心里不痛快,也没心思听她继续叨叨,我拉上被子,又躺下了。
“我跟你说,你可真是磨人,忽然就给我玩晕倒,我他妈的花了200块才拦到一辆私家车,那个老色鬼还一个劲调戏我,我为了你,忍了好久……你说,我要是个男人,我是不是应该抽死他!”
小姨义愤填膺,恶狠狠地将床尾的枕头扔在地上。
“你要是男人,他还真没兴趣。”我恹恹地回了她一句,心里在想着我要怎么办,白若云去了哪里,我甚至想,我要不将这条命给她交待了吧。
“我真想掐死你,生病了还有Jing神怼我!”小姨躬身又将枕头拾起来砸在我头上。
“那最好了,省的我动手。”我笑了笑,有点冷。
“你的猪脑子想的什么?给你输了葡萄糖,我以为你没事了,凌晨时分又开始发高烧,为了救你,我都快死了,你竟然跟我说这种话?”
小姨怒气匆匆地指着我,发泄完了骂了一句“小没良心的”,然后摔门而去。
我抬头仰望着吊瓶,看着里边的药水一滴一滴地往下掉,我很烦躁,恨不能将那瓶子摔碎了,再扎进心窝子里。
我眼皮子猛烈一跳,被自己这个凶残变/态的想法骇的直颤栗。
我给小姨居住的这套房子位置比较不错,安静又舒适,我记得我妈曾跟我说,她老了不回乡下,就住这里,适合颐养天年,然后小姨就笑她,说等她老了,这房子也要退休了。
后来这个想法潜移默化地影响了我,我会经常梦到我与白若云双鬓斑白,颤巍巍地搬进这套房子。
醒来之后我会不由自主地想笑,我觉得自己心里住了个沧桑的老太太。
我正思绪混乱,卧室门又被打开了,看得出来开门的家伙火气很大,动作也很粗鲁。
“马上打完了。”小姨端着热气腾腾的一碗粉条,置于床头柜上,抬头盯着那吊瓶,眼睛都不眨一下。
说实话,我很饿,我分明闻到了来自那碗粉条的香味,上边还覆着一只煎的金黄的鸡蛋。
我咽了咽口水。
小姨听到了吞咽口水的声音,揶揄道:“哟,都是想死的人了,还惦记着吃呢。”
“吃饱了再死不行啊?我可不想做饿死鬼。”我斜睨了小姨一眼,腹中已是饥渴难耐了。
小姨没有再搭理我,专注地盯着吊瓶,直到最后一滴药水滴完,她才关了注射管子,弯腰按着我的手,撕开胶带,动作熟练地拔出针头,最后从碘酒瓶里拿出那只准备好的棉签压着伤口,嘴里认真说道:“自己按一会。”
我坐起身,按了一会就将棉签丢进垃圾桶,迫不及待地吃起了粉条。
小姨坐在板凳上,眼神复杂地看着我。
“慢点吃,没人抢。”
“吃完了我就去找小梦。”我头也不抬,依旧狼吞虎咽。
“找你妹啊!你知不知道我快累死了?你一晚上请两次医生,医生都累的回去睡觉了,我还得守着你打吊瓶。”小姨忍不住吐槽。
看得出她的心情有点糟糕,所以我没有把那句“你最后还不是一样睡着了”的话说出口。
我怕我说了,她真的会把我家房子给炸了。
“你送我去医院不就好了?”我小声地回了她一句。
“现在是过年耶,你半夜去医院,挂急诊,挂号费都要二十块,铽贵了。”小姨抠抠手:“没钱。”
没钱,这两个字又刺痛了我,我想起了第一次去白若云家的那个早上,那碗清水面条。
我放下了筷子,抬头看了看小姨,哑着嗓子问:“我是不是特别不懂事?”
“不,你是太懂事了,懂事的有点可怕。”小姨站起身来,将窗帘“唰”地一声拉开,天光乍现,一室寒霜。
“妈的,又下雪了。”小姨骂了一声,收了碗筷,端了出去。
雪下的不大,像碎屑一般飘飞在冷寂的朔风里,最后归于沉寂,被地上的雨水淹没,化为一滩滩清水。
我茫然地看了许久,这时候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我登时像抓住了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