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人的容貌早已被顾晓梦刻进心底,连同着未能光明正大道出的情愫、多少深夜辗转反侧的思念以及对于抛弃她独自赴死的恨意,一齐埋入内心最深处,不愿提及,不愿触碰。
顾晓梦总觉得,岁月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细细算来,离裘庄捉鬼已经快五年了。
五年,让顾晓梦的气质愈发成熟,褪去青涩裹上强硬武装,可眼中再无半分光亮。
再看看李宁玉,顾晓梦又觉得自己想错了。
五年,玉姐还是玉姐。
玉姐是温柔的,是明亮的,她就像一个传火者,把信仰的火炬递到了自己手上。然后告诉自己,一定要高举火把,朝着有光的地方走。
李宁玉正望着她,她也望着李宁玉,两人一时竟都没有开口。
表面一切平静,可顾晓梦的内心却波涛汹涌。
她有很多问题想问眼前这个人。
想问问她怎么活下来的?想问问她为什么要骗自己?想问问她为什么不来找自己?想问问她这五年过得好不好?想问问她是否还记得自己?
起先是想怨她的,可又怕自己问题太多,李宁玉觉得烦,便想着只问后面两个吧。问题少一些应当不会被拒绝。
她仿佛又回到了以前,不,甚至不如那时候。那时候的她可胆大了,递甘草片、君子兰,要她改衣服、陪跳舞、陪过生日,要赖着她的床不下。
可现在连开口问问题都会斟酌二三,生怕眼前人被自己过多的问题吓跑了,一溜烟,便又不见了。
顾晓梦越是思虑越是不敢开口不敢动,像是被下了"123木头人"的魔咒一样,她怕这一切都是黄粱一梦,自己出声或是动弹一下便会打破这水中月。
最终还是李宁玉打破了沉寂。
鞋子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很是清脆,那声音离她越来越近,那人的眉眼也离自己越来越近。
顾晓梦强忍住后退的冲动,直挺挺地站在那,像一尊雕像。李宁玉伸出手,将顾晓梦抱入怀里,力气很是轻柔,右手缓缓拍着顾晓梦的后背。
"晓梦,是我。"
这四个字是贴近顾晓梦耳朵说的,仿佛一道惊雷在身边炸开,自己只觉得震耳欲聋。
一下一下的轻拍,让顾晓梦僵硬的身子软了下来,伸手紧紧地回抱。
鼻酸的感觉突然涌了上来,顾晓梦眼眶里噙满了泪水。她想微微抬头,想让眼泪自己收回去。久别重逢应该是欣喜万分的,不该落泪,不该落泪。
可李宁玉又怎么会不知道顾晓梦心中那点小九九,仍是轻拍着,轻声道:"没事,想哭就哭吧"。
这句话就像一个开关,顾晓梦不知道李宁玉对自己施加了什么魔法,这句话一出,她便泣不成声。
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来着?记不大清了,噢,好像是走出裘庄那次。
顾晓梦哭了多久,李宁玉就这样抱了她多久。直到顾晓梦哭完,自己向后退了两步。李宁玉拿出手帕,替她擦了擦残余的眼泪,看了一眼自己已经被泪水浸shi的左肩,似乎觉得这样也没关系。
等完全止住抽噎,顾晓梦才发现李宁玉的衣服已经被自己哭shi了,脸上霎时羞红了大片。
不知为何,哭完之后,顾晓梦似乎确认了这人就是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不是镜花水月不会一触即碎。于是心底那一小缕的怨气又涌上心头,嘴角微微下撇,似乎是在置气。
李宁玉见那人置气的模样可爱极了,伸出手拉着那人坐下,"先坐。"
两人坐下后,李宁玉微微侧身,朝着顾晓梦,胸腔起伏了几下,似乎是在组织语言。
"晓梦……"
"玉姐,先说组织的任务吧。"李宁玉刚一开口就被顾晓梦打断了。见那人已经恢复如常的神情,微微叹气,"组织需要你我二人继续执行破译工作。"
国共即将开启内战,需要破译的无非是国民党的密电,可国民党的密电是出了名的好破解。抗日战争还没结束时,早已被日军破译的底都不剩。
"可国军的密码……未免太过简单了?"
李宁玉深谙此道,微微点头,"所以我们需要破译的是部分美军密电。"
听到美军两字,顾晓梦的俊眉微微蹙起。
"近日组织多次截获疑似美军发向国军的密电。如果美军对国军支援,我党将处于极大的劣势。所以,我们必须尽快破译美军密电,获取情报"
"原来如此。"顾晓梦颔首以示赞同,"美军加密方式繁多,破解流程长。听说还采用了新型的加密算法。"
随后,两人又陷入了一阵沉默。
顾晓梦双手交叠放着,右手食指微微摩挲着左手手背,显露着她的纠结。
到底还是李宁玉打破了沉寂,"我去给你倒杯水",说着起身走向放着水壶的地方。
"玉姐……"
"嗯?"
这些年来多少次无意呢喃出的称呼第一次有了其主人的回应,而这一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