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和身体在缓缓割离,周围的温度变得越来越低,我感觉越来越冷。
我好像没有多少时间细细考量安排好小序的余生了。
我今天不能和她一起踏入家门,看她的父母冲我们俩点头,只有我们才知道我们等这一天,经历了多少······
就在这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得一天,我甚至再也没有机会听见她的声音,再看她一眼。
我不知道她的余生会过得怎么样,会与谁一起生活?会不会有个像她一样可爱的孩子?老了以后是不是也像其他人那样满脸皱纹?即便是皱纹,那也是岁月赠予的礼物,一定很让人着迷吧?
小序的未来一切都是未知的,但我唯一能确定一件事。
她的余生不会有我了。
马路上忽然响起了大货车引擎的轰鸣声,在车速撞过来的那一瞬间,耳畔忽然响起了小序的声音。
她在叫我。
越过人海,她在向我走来。
我好想再看她一眼,抚摸她的面庞。
我一点都不想离开她。
明明是盛夏时节,我却感觉四肢百骸冰凉刺骨,像被悲伤冻结在风中无法动弹。
不堪忍受的痛苦让人不忍回忆。
剧烈的撞击后,我随着车子一起冲出护栏,在美丽的夕阳下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而后坠入深水,一缕一缕比水波颜色更深的ye体从身体里涌出来,向四周飘散,如烟如雾地随着水波晃荡,渐渐淡开。
夜幕降临,天空凝成一片暗紫色,像极了垂死之人毫无生气的脸。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灵魂在一片火光中醒觉过来,火化炉里烈火焚化了已经被河水泡发的rou身。
生命是坚强的,同时也是脆弱的,上一刻鲜活的□□可以在瞬息间了无生息,也可以在短短的数分钟内变成一握灰。
那一握灰最终被装进了四方的小盒子里,摆在遗像前。
从前以为来世不过是美好的谎言,我第一次了悟原来自古以来就有的魂灵之说,转世之论都不只是先人美好的想象。
殡仪馆里设了灵堂,奏响了哀乐,遗像两侧站着我最熟悉的人。
时间在父母身上留下了明显的痕迹,那是Jing致妆发和得体仪表也无法掩盖的苍老姿态,他们都已不再年轻。离婚时本打算老死不相往来的两个人最终在我的葬礼上见面,不知道他们此时作何感想?
或许相互厌憎的情绪多过失去了女儿的悲痛。
另一侧站着小序的父母。
这一刻,我在想如果这不是葬礼,而是婚礼该多好。
曾经我构想过我们举行婚礼的样子,没有太过奢靡的装饰,简简单单,鲜花满室,红玫瑰的香味比花色更加妩媚动人,来宾都是我们生命中至关重要的人,带着欣慰的笑容祝福我和我的妻子。
我环望四周,没有看到小序,她没有来。
不来也好。
短暂的停顿过后,一阵风从门口拂过来,灵体随着风向上浮动,变得越来越轻,无痛无觉,轻飘飘的几乎要散开。
西方的天空尽头是一片黑暗,那里是另一个世界的入口,等着飘荡在人世的无数魂灵向之走去。
我忽然意识到,即便人有轮回来世,即便我现在依旧能看见她,我们到底还是要分开。
或许是在一抔黄土把属于我的最后的一点东西掩埋之后,我与此生,与她真正地作别,然后忘记今生的一切,包括她,走向来世。
可是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下去。
其实到现在我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那天桥上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梦醒之后我可以继续拥抱她,亲吻她,与她有无数个日日夜夜。
可是身体越来越轻,已经不受控制地随风远去。
“六六,我来晚了······”
从远处而来的悲怆哭腔忽然叫住了我。
可我好像近乡情更怯一样竟然不敢回头看她一眼,我怕看见她形销骨立,面容憔悴;更怕看见她声泪俱下,痛苦绝望地抱着遗像,问我为什么没有如言回家?
······
她没有哭,眼神沉得像一潭死水,真正的难过会让人失去流泪的能力。
在看见她的那一刻,无处皈定的灵体忽然有了重感,我穿过一切向她走过去。
我有千般心痛和万般愧疚想亲口告诉她,可是她都听不见了。
“六六,我们回家。”
······
凡事都有机缘,或许在刻骨铭心的情感面前,即便是时间也会让道。
时日久远,我始终留在她身旁。
我看着她开始日复一日的酗酒,看着她日落西沉时在窗边拉曲,看着她找到平安符时的震惊,希望要一个孩子时的欣喜和坚定,后来,我看到了我们的孩子,看到她深夜里一遍又一遍看那部电影,只因片尾有我为她留下的名字······
窗外的日光东升西落,我就这样一直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