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眼病床上的小女孩儿,又立刻低下头。
他不再说话,只是拉住了容祁的手指,重重地点了下脑袋。
像是做了某种无形的承诺。
容祁和他告别后,又牵住郑浅往外走。
郑浅看着他的侧脸,问了句,“你救人了?”
容祁应了一声,“那个女孩儿在江边上差点失足滑坡,我看到后拉了她一把,送了医院,家里人也联系上了。”
“至于那个男孩子……我一出门就看到他哭着四处找人,问有没有看到一个叫小云的女孩儿,还喊着是自己的错,把朋友弄丢了……”
他静静地说着,“我好像,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
无声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开。
郑浅忽然觉得自己握住的手有些凉了。
她知道容祁想到了以前的事。
她松开了握着他的手,换了个手势,与他十指相扣。
男人无声,沉默回握,力道更稳。
出医院后,容祁带着郑浅停在了医院前坪的一个帐篷前。
棚子上,一块写着“志愿者招募处” 的牌子高高挂起。
排队的人领了个工作牌后,又迅速离开。
容祁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了一块和他们一样的牌子,“我报名了临时志愿者,你在这里等我,别走丢了。”
郑浅听完,摇了摇头。
她挣开容祁的手钻到棚子里,没一会儿就戴着一块志愿者的工作牌折回来了。
她把单肩的背包斜挎到身上,“五十六个民族是一家,我今天也要为祖国和平做贡献。”
女孩儿撸起袖子的动作跟她整身漂亮的裙子完全不沾边。
可容祁的视线竟然半分都移不开。
郑浅扬起眼,润泽的瞳孔里折射着淡淡的光,”等志愿工作结束了,我们一起回家。”
她顿了顿,又上前一步扯住了容祁的衣领,把他硬生生地拽了下来,“你临出发前跟我说有礼物的,不准赖账……还有,我想听听,当年你离开明市以后的事。”
郑浅咬住唇,好不容易清明的眼睛差点又要蒙上雾气,“我想你……”
想那个,我们错过的十年。
想听你,一言一语,柔和地道来。
容祁沉默片刻,抬手扶住了郑浅的肩膀,哑嗓说道——
“好,一言为定。”
—
从戴上牌子开始,郑浅连一口水都没喝,忙前忙后。
她也是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人类在自然面前是多么渺小无力。
这场雨从大到小,淅淅沥沥地下了很久,终于在八点的时候悄然停下。
经过一下午的努力,山洪已经得到控制,各方援助陆续抵达。
组编好的志愿者队伍也接替了临时搭起的招募帐篷,替换下了一直奋战在一线的第一批志愿者,准备担起一整夜加明天白天的善后任务。
郑浅得到消息回到原定地点集合,交还了临时工作牌。
而她刚转身,一个人就牵住了她的手腕,往她头上扣了顶帽子,领着人往外走。
郑浅还没回过神来,耳畔便轻轻落下一句,“浅浅,跟我走,别出声。”
是容祁的声音。
郑浅看到他戴着帽子和口罩,独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与她对视。
眼神里满是疲倦。
两人朝着外面走去,和排着队的志愿者们反向而行。
身后,一个姑娘看了眼匆匆走过的两人,揉了下眼,低声呢喃道:“是错觉吗……我怎么觉得那个人像容祁啊?”
站在她身边的女生拍了下她的头,“你傻了吧,容祁怎么会来这种地方?要来也是慰问的时候再来啊,谁会做了好事不留名,傻子吧。”
……
郑浅擦身而过,步子不觉放慢了。
她隐约听到点声音,抓到了几个关键词。
她顿时腾起了一股不舒服。
还没等她折回去,容祁先一步拉住了她,把人扣进了怀里,“没关系。”
郑浅就知道他肯定也听到了。
她气得拧住了五官,“她们什么都不知道就在乱说!你才是那个不声不响做事的人!”
“没关系,我习惯了。”
容祁的脸被口罩遮住,看不清神色。
只有那双如曜石般的眼睛微微闪动,于浓稠的夜色里透出半分凉。
路旁亮起的临时夜灯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指向无尽的黑暗。
他阖住眼,语气无甚波澜,“之前这里太乱,没人会注意到我,所以戴不戴口罩都无所谓。现在事情平息了,我尽快离开也不会引起麻烦。救灾才是最重要的事,其他的,往后排吧。”
郑浅被这句话戳中了软肋,想要替他申辩的话也停在嘴边,无法说出口。
一路上都是沉默。
拐角,一片相对安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