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上官婉儿与李隆基有国仇,有私恨,亦不为过。
在这个时空之中,婉儿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和李隆基有着同样名字的人。
虽然他还只是个四岁的孩童,他的这副跋扈霸道、目中无人、不知敬畏为何物的作派,都可想见,他长大之后,会是何等的模样。
有那么一瞬间,婉儿甚至思考着一件事:若她在武曌离京的这段日子里,将这个还是小小孩童的李隆基置于死地,将会如何?
武曌会惩罚她,会治她的罪吗?
一定不会的。
但是那样的话,武曌将会面临不堪的局面:她身边的人,杀死了先帝的嫡孙。宗室会如何?群臣会如何?
就算婉儿不亲自动手,而是用计谋借他人之手,也可能陷武曌于为难的境地。
那是婉儿绝不愿看到的。
而且……
此人还只是一个孩子,并非十恶不赦,将来如何都是猜测。对一个四岁的孩子下死手……
婉儿心里过不去那道槛儿。
李隆基攥着拳头怒视婉儿一行的时候,之前凄厉叫喊着“快闪开”的马奴,早就趴伏在地上,叩头不止了。
他今日在马监中当值,谁承想这祖宗来了,指明就要骑西域使者刚进贡的大宛马呢?
马奴要被吓死了,忙说使不得,这是西域使者新进贡的,还要等太后和陛下过目。
李隆基便恼了,吼道“本王是陛下之子、太后亲孙,怎么就骑不得”,接着便一脚踢开了马奴。
他好歹还有些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身量小,成马骑不了,就抓了这匹尚未长成的小马驹,不管不顾地冲出了马监。
婉儿见那马奴额上已经磕出血来,心中不忍,忙止住了他,令他起身说话。
马奴知道婉儿的身份,总算心里有了底,赶紧起身,垂手而立。
薛崇文害怕地抱着婉儿的手臂,轻轻扯了扯婉儿的衣袖。
婉儿垂头,和他的一双眸子对上,会意地朝他笑了笑,示意他有自己在,不必害怕。
薛崇文心里踏实了,只瞪着一双熠熠的大眼,看着李隆基。
李隆基见一下小小的马奴都认得婉儿,而自己竟是头一次见到她,心头更气;再看到薛崇文竟然得了倚仗一般,被婉儿紧紧护着,更恼火了,眼看就要爆发。
宋之悌军伍中人,爱惜战马,眼看着这么一匹尚未长成的大宛马驹被李隆基这样糟蹋,胸中就有火气。
加之此前李隆基居然还一脚揣向了他,虽然没踹到,但是这么个小小的孩童,骂他为“狗奴才”,连太后都信重他,命他在宫中护卫上官娘子的安全,连皇帝都对他们宋家人很客气,这个小小的燕王竟然——
“殿下!此处为宫禁要地,不宜驰马!”宋之悌忍着怒火,朝李隆基拱了拱手。
这话,其实已经算是客气恭敬了,却让李隆基心生不忿:“此是我家朝堂,本王想如何便如何,关你何事!”
婉儿眉心突地一跳——
这话,不就是那个她所熟悉的历史上李隆基小时候说的话吗?还被后世传为佳话的。
有那么一刹那,婉儿双眼微眯:她对眼前这个小小孩童,真的起了杀意。
宋之悌被李隆基的话噎住,一股意气直撞顶门。
“殿下这话不对!”他大声道,“殿下是天家子孙不错,然,就算是太后、陛下之尊,该遵守的规矩,也要遵守!”
李隆基被大声吓了一跳,他终究是个小孩儿,面对宋之悌这么高大强壮的男子,还有婉儿这么一个美丽且气场迫人的在旁边,他本能地生出了害怕。
即便身体不由自主地发抖,他也不肯软弱下去,犹梗着脖子瞪着眼:“敢和本王这么说话,你……你叫什么名字?!”
“宋之悌!”宋之悌扬声道,连臣都懒得自称。
“好!你、你等着!本王要治你的罪!”李隆基喊道。
此时,李隆基的侍从、侍女好几个寻到了这里,看到眼前的情景,他们都骇住了。
一个两个地冲上来,忙向婉儿叩首,又劝着李隆基回去。
婉儿敏锐地发现,其中有一个侍女,眼神在她与宋之悌之前转了两个来回。
婉儿心中冷笑。
李隆基见他们一个个的都那么恭敬婉儿,似乎还很害怕的样子,心里就有些没底了。
他自知惹不起眼前这个女人,便朝着薛崇文瞪眼睛:“薛虎头,你给本王过来!”
薛崇文小小的身体一抖。
婉儿心生疼惜,更对李隆基心生厌恶。
“送你们殿下回宫!”婉儿冷着声音,吩咐那一众侍从。
众人见婉儿没有怪罪的意思,忙不迭称是,簇拥着李隆基就要离开。
李隆基不肯就范,却挣扎不过众人。
他其实很清楚自己惹不起眼前这个女人,最终狠狠地瞪了婉儿一眼,还不忘朝薛崇文挥了挥拳头。
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