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班级群发起的聊天,很简短的一段话,说有人约他八点十分去B栋的天台,想告诉他关于陆辞的一些事。
什么事非要当面说,姜照眠有些犹豫,半天没回,项茜大约察觉到了,随后补充了一条“关于他妈妈的”。
书房里的个人资料只有简短的既定事实,只言片语拼不出全部曲折。好奇心在心间翻涌,搅得人不得安宁,他思考了会,回了个“好”。
时间明显计算过。周日晚上的教师例会七点五十开始,宋老头第一堂课守到一半就先离开,第二节上课五分钟,姜照眠借口上厕所,离开了闹哄哄的班级。
B栋是高三教学楼,在对面。他穿过天桥,打算从左手边的楼梯上去。一路碰到几间废弃的旧教室,廊灯没开,墙上挂着联盟伟人像,被远处的光折射出一些模糊的影子,一张张Yin气森森的带笑的脸。
姜照眠没由来打了个寒噤,咽了咽喉咙,不敢张望,一股脑跑进楼梯口。
往上的楼道人迹罕至,顶层的铁门一般上锁,负责公共区域卫生的班级也不要求清扫这里。空气中的灰尘味太重,肺根子堵得生疼,如同吸进一大把白垩粉。
几十级台阶砌了花纹繁复的乌蓝瓷砖,墙壁用灰板瓦刀抹过水泥,灰扑扑的,有些黯淡,但依旧光滑。
铁门开了一条缝,生锈的链子从铁条与铁条之间荡出来,末端挂着个解开的锁头。他握上去,金属氧化后的碎屑扎过嫩滑的掌心,细微的刺疼,像一只蚂蚁轻咬。
天台风大,姜照眠睁不开眼,四下找了一圈。
少年穿了件校服,悠闲地倚着阑干,头发吹得杂乱,只有黑亮的一双眼睛。看到他来,夹着烟长吸了几口,抽到底,丢在地上,轻盈地跳了下来,一脚踩灭了烟蒂,“姜…”他停顿一秒,想对方名字,“姜照眠?”见Omega点头,又笑,“我叫应原。”
姜照眠很快在记忆里找到了这个有限出现过的名字,抿抿唇,谨慎地站在Yin影里,没说话。
应原走得近了,身上裹了一股子老烟鬼的甜腥味,带着黏劲儿,像粘在喉咙口的浓痰,风朝姜照眠那儿吹,这味道就全往他脸上扑。
“他们说你没有信息素。”应原摸着鼻子笑,“那你现在是什么?真怪。”
对方松松绕着卫衣的帽带,不吭声。
他敛了眸,视线下压,移到姜照眠抓着手机的几根细嫩手指上,指甲修得很妥帖,圆润的一段弧,如同一枚枚海贝。再上看,Omega隐在暗处的小脸白得像瓷,像适应了环境,整个人平静下来,眉梢眼角都透着无动于衷的意思。
应原瞧定了,突然一阵恶心,胃里翻江倒海,一天下来没吃什么,冒得都是酸水。低头从兜里摸出烟盒,又抽一支出来,打火机的青红火苗窜,舔到眼前,白了几秒,他说:“不开口?我又不吃你。”话一停,唇角照旧翘着,“哦,寒假一块处了那么多天,你是不是早让人吞干净了?”
来回几句语气熟稔,平淡如常,像多年好友带着善意的调侃,又像Yin阳怪气的讥讽。姜照眠两只手插进兜里,后挪了半步,倚着粗糙的墙面,有点无聊地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你说要告诉我关于陆新瑶的事情。”
应原睃了眼他,低低地笑,跟人打太极:“聊一会都不肯。是了,姜少爷看不起我们嘛。”
“你喜欢陆辞。”姜照眠沉默一会,疑惑地抬起小脸,“那我们还能聊什么呢?”
“聊聊你的腺体污染、未婚夫,那次绑架,和名字上了下一年入伍名单的,”应原和颜悦色,“唐意远。”
与游刃有余的姿态相反,最后一个字落地,他眼神直直锁住了他,“第十六军区和这里隔了两个大洋,要一个未成年的Beta去国离家,”应原鼓起掌,“斩草又除根,姜少爷好凶的性子。”
姜照眠不置可否地踢了下脚边的小石子,似乎对他如何得知这件事并不好奇。
毕业季时不时有学生混上天台谈心,不知道哪家老师怕出意外,拉了线路上来,墙角摆着一根瘦长的竹竿子,杏黄的布电线一圈圈缠到顶,坠下一个摇摇晃晃的白炽灯泡。风一吹,光影一荡荡地移,Omega右半张脸浸到明处,漆黑的睫毛纤长如蝶羽,轮廓加深,刀刻般清晰。
应原掸一掸烟灰,“其实我该谢谢你。”他不知道为什么松懈下来,慢慢吐出一口白雾,目光突然虚了,落在不知名的一点,“我想弄死他,想了几年,一直动不了手。”
腕上的手环震动了一下,姜照眠设了整点提醒,还有十五分钟就要放学。“你不想说陆新瑶的事情。”他意兴阑珊,抬腿要走,“那算了。”
应原脸上表情一瞬腻滞,伸手拉住他胳膊,很快重新带上笑:“急什么。”
“快下课了。”姜照眠全身暴露在光线底下,刹住脚,捋着眉,眼睛往他身上扫了扫。
他认为自己受了骗,白奔波一场,打定主意下次再也不会赴类似的约。
应原略一扬眉,松开他的手臂,走到原先考靠着的铁阑干前,弯腰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