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
第七章
‘希望身体永远不要好起来。’ —小姜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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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小心把清洁剂泼一身能泼到头上吗?啊?能吗?”邹凝珍气不打一处来。
“能啊,人不还躺校医室呢,您要不信自己去看看。”陆辞两只手抄在校服兜里,倚着墙壁,吊儿郎当没个正形。
邹凝珍短暂地噎住,声音骤然升高,又尖又细,“我不信?你这话说出来自己信不信?我警告你多少次,让你非要发疯也别带着同学,你哪回不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陆辞说:“人家就一围观群众,过来给我洗清冤屈的。”
姜照眠面无表情地在男生身边,如同一具雪白的人偶。闻言抬头看了看他,又看看铁板着脸的班主任,目光回到自己的鞋面上,没吭声。
高二的办公室有两个,一处较为正式,按学科分,坐落在综合楼,离得远,确定下来一般不会再变更;一处是小的,就在每层教学楼的楼梯口旁,附中升段换教室不换班牌,任课老师也要跟着学生每年轮换小办公室。
星期四的晚自习本来归化学老师,邹凝珍被校医室一通电话叫过来,看到这祖宗,头都大了。
AB两栋教学楼是个环形,两边用长走廊相连,一层拢共十六个班,这头高二那头高三,分庭抗礼各占一半。下课时间,小办公室里几位坐班老师全在喝茶休息,门口挤了不少好事的学生向里张望,甚至有另外两个年级段的闻风过来,在一旁鬼鬼祟祟瞎打听。
学校严查打架违纪,还没半年,大佬就撞上枪口。周明刚被送走,班里炸了锅,四五个玩得好的男生纷纷围住沈浩,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沈浩在陆辞离开后冷静下来,前因后果捋顺,隐隐有点明白他的意思。视线在他们脸上慢慢滑过,似笑非笑,“周明要是不把事情咽下去,你们一个都逃不了。”
姓周的算个货真价实的蠢货,敢往人杯子里倒清洁剂,幸亏教室没摄像头。他如果一时想不开非得跟陆辞鱼死网破,起码四分之三的人要完蛋。
周明倒没傻到这种地步。姜家的威胁太遥远,人对没有经历过的东西缺乏想像和畏惧,陆辞的Yin影却近在眼前,面对事后可能出现的报复,选择三缄其口并不难。
学校为了防止意外,清洁剂特地稀释过,不过还是有部分溅到了后颈的腺体,校医拿肥皂水反复冲洗完已经没什么大碍。伤主要在肚子那一脚,周明咬定是自己撞桌角撞出来的,怎样都不松口。把人带过来对峙的邹凝珍问不出个所以然,一脸怒其不争。
“可以了吧?”陆辞平生最擅长火上浇油,“反正您就没信任过我。”
“你当大家都是瞎子?”邹凝珍蹬他,转头不死心,又问了周明一遍。
“真是我自己弄的,老师。”周明颈间搭着毛巾,踌躇说:“我能不能请一天假?”
见他冥顽不灵,邹凝珍叹口气:“行,待会来我办公室开请假条。回去好好休息,要是改主意了记得跟我讲,有些人你越忍让他越得寸进尺。”她吊着脸,又对陆辞道:“你回去给我写六百字检讨,昨天晚自习又没来上。”
心照不宣的借题发挥。陆辞当着她的面在玩手机,敷衍地嗯了一声。
校医室的白炽灯光线很足,姜照眠站在他身旁制造出来的Yin影里,腺体漫出熟悉的痒意,搅得人口干舌燥。鬼使神差的,他突然说:“老师,我想换个位置。”
邹凝珍微愣,态度变得很快,神色和悦:“啊?好,还和项茜一桌吗?”
“不是,和陆辞。”
邹凝珍一顿,本能想拒绝,“这样调换可能不太方便,而且…”后半句没说出来,她虽然对陆辞横眉竖眼,但还是顾忌他的自尊心,想换个点到即止的词。
“能换项茜为什么不能换陆辞?”姜照眠咬唇,不肯让步,“我就想和他一桌。”
邹凝珍劝不动,随即换了个路数,“不是不能,如果双方同意的话,老师当然没意见。”
说着给陆辞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帮个腔,毕竟他和沈浩同桌一年多了,不可能今天就散伙。
陆辞漫不经意地望了邹凝珍一望,烟瘾犯了,食指和无名指无意识地碰了碰,“我都行。”
他不肯顺着台阶往下走,邹凝珍彻底没辙,周明这边还要收尾,再三确认后交代姜照眠几句陈词滥调,摆摆手放人回去上自习。
校医室到教学楼要穿过Cao场,一圈漆成军绿色的围栏环住三面,八百米跑道,暑假刚铺的塑胶,时间短味儿大,吸进鼻腔,能呛出好几声咳。
Cao场东侧有片废弃的小竹林,地上遍布垃圾食品的包装袋,老有人信誓旦旦说能在里头找出几个用过的避孕套,跟男寝闹鬼的传闻一样经久不息。
陆辞没进去,就在前面随便找个地坐了下来。
不知道多少个人的脚在上头踩过,姜照眠犹豫了会,还是挨着他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