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秋冬,往复轮转,眨眼竟已过了两百多年。
云素的记性一向不好,若不是曲临烟每百年都要遭一次天劫,她根本不会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
说起来,每次天劫来前,曲临烟都会提前将云素赶下山去,生怕自己历劫时有哪个讨厌的神仙往这边看一眼,恰好发现了云素还活着。
每次天劫劈完,云素回到山上,曲临烟都会瘫在她身上虚弱两三个月。
每一个百年,云素最最喜欢的,便是趁着曲临烟虚弱之时毫无心理负担的欺负她。
要知道,平日里曲临烟虽是处处顺着她,可骨子里的霸道总是很难改的,时不时就会惹她生点小气,她想在晚上欺负回来,却次次都会被顺势压回去,往复多年,从未变过。
正因如此,云素才会将曲临烟的天劫之年,当做每百年的扬眉吐气之年。
两人在一起久了,多少有些被对方同化。
比如曲临烟,从前是一个无论如何都闲不下来的性子,如今却也像步入了老年生活似的,开始习惯像云素那样,坐在山巅看云卷云舒,日升月落。
记得有一年,云素给傅灼尘寄的信里抱怨了一句话:“我每次都写那么多字,哥哥你就不能多回几个字吗?”
数日后,青团将信带回来时,这次的回信便真多了几个字。
“辞音仍未传来任何消息。”
前半部分,是两百年来铁打不动的。
“去年秋承了雷劫,今已恢复七七八八,身体无恙,无需挂念。”
后半部分,倒是让云素好好心疼了一番。
曲临烟自外面打猎归来,肩上扛着一头小鹿,一回家见云素捧着回信忧心忡忡,还以为发生了什么,连忙扔下鹿,大步上前,焦急道:“小八,信上写了什么?”
“哥哥受伤了。”云素抬起头来,泪光盈盈地望着曲临烟。
“怎么回事?谁动的手?人还好吗?”曲临烟当即撸起了袖子,她正愁近日无聊,手痒得想干架呢,竟有人敢伤她的大舅哥,她非得……非得……
嗯?这信上的内容怎么回事?
去年秋的雷劫,今已恢复七七八八……
“你,你……”曲临烟一时噎住,好半天才说出一句,“就这?这都过去小半年了,你在着急什么啊?”
这不是浪费表情吗?
“我……”云素支吾半天,也说不出个三二一来,只知自己就是觉得心里不舒服。
“你哥那老不死的,少说承过十几次雷劫了,早该被劈习惯了……”曲临烟说着,在云素身旁坐下,眼神酸溜溜地望着云素,道,“贼老天劈我的时候都不见你这么紧张。”
“当年在风路,我不够紧张吗?”云素皱眉反驳道,“你是白眼狼吧!”
“你就紧张过那一次啊,这个百年,还有上一个百年,你非但不怎么紧张我,还笑话我,趁机欺负我……还做好难吃的东西给我吃。”曲临烟话里满是委屈。
岂料云素听了,比她更委屈,直接伸手将她往边上推了一把,道:“你行动不便,我给你做东西吃,还成我的错了是吧!”
“没有没有,我绝对不是这个意思!”曲临烟连忙举双手求饶。
云素把头别到一旁,半天不肯和曲临烟说一个字。
曲临烟为了哄云素,一会儿扯她衣角,一会儿拉她小手,道歉的话翻来覆去说了许多遍,甚至提出了带她回无忧谷一趟。
有的人生来好哄,其实曲临烟没说几句话,云素便已经不生气了,之所以一直不搭理曲临烟,不过是想听听看曲临烟到底还能想出多少道歉的话。
她越听越觉得有趣,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不生气啦?”曲临烟歪头望着云素,眼里满是宠溺。
云素瘪了瘪嘴,想了数秒,小声说道:“我好像……忽然明白我为什么那么在意哥哥承受雷劫之事了。”
“为什么啊?”
“阿音说我天性凉薄,从不在意身旁之人,如今想想,真是如此……”云素说着,低下了头,“哥哥养育我四百年,就算去掉被遗忘的年岁,我与他相识也有七百余年,我却从不知他应劫之期。”
“如今想来,每百年他皆会离谷一次,秋日走,春日归,从不让我看见他受伤的样子,我亦从未有一次在他伤重之时陪伴过他,照顾过他。”
“小黑你那么厉害,依旧每次都伤到没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床,我……”
“原来是这样啊……”曲临烟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云素从自责中回过神来,吸了吸鼻子,茫然道:“哪样啊?”
“我是说当年我重伤未愈,为何在芜州仍能与他打个平手。”曲临烟回想当年,不禁感慨,“看来我运气不错,老天爷要不在那年劈他一遭,没准我真会死在他手里。”
云素:“……”
曲临烟心里正乐呢,低头见云素表情不对,忙反应过来自己关注点完全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