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闹翻之后,没隔多久顾筠庭也和沈博离了婚。她找陈嘉佑说怀了他的孩子,陈嘉佑那时大约是对情爱之事失望,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也不管她的孩子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就和她结了婚。
隔了好几年,顾筠庭忽然找到沈博,向他说明了整件的真相,并且告诉他,陈嘉佑从来没有碰过她,甚至结婚后他们也只是名义的夫妻。顾筠庭声称自己所在所为都是要报复沈博,就是要让渣男,失去爱人、失去家庭、失去孩子,孤家寡人地终老!她看出沈博很爱陈嘉佑,然而一个自恋又自私的人是没有爱的资格的,他亲手毁掉了自己的爱情,把自己投进了永失我爱的悔恨囚牢!
“她成功了,一语成箴。”沈博苦笑着说:“我的前妻很厉害,而我也是自作自受,活该痛苦。可嘉佑是无辜的呀,就算他有对不起筠庭的地方,照顾她和孩子这些年也还完了吧!他不该到死都蒙在谷里!如果筠庭愿说出真相,哪怕他还是不原谅我也没关系……我只是想,只是想当面跟他说一句‘对不起' ,告诉他我一直都是爱他的……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孟朝阳已经不知该说什么好了,这三人的恩怨堪比狗血言情剧,而男主沈博充分诠释了什么叫不作不死、自作孽不可活。顾姐报复他可以理解,胡子叔不肯见他也可以理解,但眼前这憔悴、绝望、愧悔的男人又有些可怜,令孟圣父说不出拒绝或责备的话语。
就当是给胡子叔一个明白,孟朝阳答应替沈博向顾筠庭传话。
顾筠庭和孟圣父见面的地点仍然是小楼,不过是在屋子里。站在魏行风曾经的画室里,她安静地听孟朝阳讲完,然后哭了。先是小声啜泣,继而是呜呜嚎啕,孟朝阳也不劝,只沉默地看着她哭,等她哭完后递上纸巾。
边擦眼泪,顾筠庭边小声问:“嘉佑哥真得癌症了?”
孟朝阳:“沈老师是这么说的。”
顾筠庭蒙着脸呜咽了几声,尔后抬起红红的眼睛对孟朝阳说:“我那时恨透了沈博,也恨透了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虽然拆散了他们,但我又得到了什么?沈博从来没爱过我……我想过堕/胎,也想过自杀,然后就去骗嘉佑哥,我那时就想狠狠地羞辱沈博!后来我才明白,嘉佑哥根本是知道我在骗他,他是因为不想我打掉孩子、发狂伤害自己才假装被我骗的……”
“这些年,他一直对我和孩子很好,虽然是名义夫妻,但他尽到了一个父亲和丈夫的责任,除了爱情,他几乎给了我一切。假如早知道他心里的苦,我一定会告诉他真相……我恨了沈博那么多年,结果受伤最深的却是嘉佑哥……其实人生苦短,我又何必那么执着怨恨,白白浪费了自己和别人生命。”
是啊,一个男人的负心,蹉跎了三个人的生命,尽管沈博遭到了报应,但顾姐的行为无疑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还搭上了一个陈嘉佑。
孟朝阳也说不出什么好话,只干巴巴地劝道:“过去的都过去了,您该往前看才是。”
顾筠庭点点头,然后说:“你的手机可以录音吧?麻烦你把我等下要说的话录下来,交给嘉佑哥。”
孟朝阳奇怪:“您自己跟他说不是更好吗?”
顾筠庭凄凉一笑:“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孟朝阳:“……好。如果我见到他,一定把您的话转告他。”
那天之后,孟朝阳每天打胡子叔的电话,始终打不通。直到一个月后,他才在傣寨的竹楼里再次见到了消失很久的人。胡子叔,不,陈嘉佑,瘦了不少,原先尚算康健的面色也显出一丝病/态。
没见到人时,孟朝阳觉得有一肚子话要表达;然而真见到了人,却是无声胜有声,除了问候再说不出别的。默默地将顾筠庭的那段录音传给他,孟朝阳默默地离开了。
在他看来,对于一个弥留的人,真相并不那么重要,更多时候是给活着的人一个安慰而已。原谅又如何?不原谅又如何?大好的岁月都蹉跎掉了,因为偏执和无明,错过的再也不会回来了。何必呢?
这一个月,他一面替胡子叔惋惜,一面推人及己地想了很多事。见过胡子叔之后,他忽然就想通了。正如顾筠庭所说,生命苦短,本不该随意抛掷浪费,执着过去到头来只会制造遗憾。
比如他和魏行风,曾经失败的感情他也是有一定责任的。假如他没把自我价值和梦想都寄托在魏行风身上,很多伤害或许不会发生,自己的痛苦里面其实也有自虐成分。至于安全感这种东西,别人根本给不了自己,就算魏行风成为二十四孝男友,他也还是要自己丰富自己,自己爱护自己的。
用业已逝去的过往来衡量现在的魏行风是不公平的,而沉湎于痛苦记忆的自己何尝不是画地为牢?跟魏行风重新开始,说不准会有怎样的未来,但有什么关系呢?毕竟,他们还年轻,有的时间去创造,自己想要的爱情……
孟朝阳有些激动,拿出手机,刚想拨魏行风的号码,对方就心有灵犀一般打了过来。
电话两头的人同时开口——
“我有东西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