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无法对上神下手,又或者她知道自己会遭遇不测,所以将这样圣器提前留给了他。慈母之心,苍天可鉴,这个世上有哪一个母亲会狠心到将自己的孩子逼迫到无路可退的境地,不过是审时度势之后,两害相权取其轻罢了。
罗浮的血咒只封印巫族人,对他却不生效。他带着无相伞,闯入大荒之野,遇神杀神,遇鬼除鬼,一通大杀四方,最后将巫王与萤的魂魄全部收在无相伞中。虽然他们不会死,但是魂魄永世受红莲业火焚烧的苦楚,比直接杀死他们更让泠觉得快意。
复仇本是支撑着他活下去的强大信念,一朝大仇得报,所有的支柱全都消失,他又在昆仑山上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多少春秋甲子。最后从千秋一梦中把他唤醒的是在人间游历归来的陆吾。
陆吾是上神亲手捏出来的,一直以来陪伴着罗浮,掌管帝下之都,天之九部,对于上神十分熟悉。它告诉泠,上神用了血咒,将自己的两魂六魄作为封印,使巫族永世被封于大荒之野,而另外一魂一魄化作灵气飘散在皇天后土之中,福泽万物生灵,若是能从万物中寻回这一魂一魄,上神或许能转世重生为人。
这之后,他花了千年的时间,用无相伞将罗浮的魂魄从天地间一点一点地收集起来,再以自己的心头血护住这一魂一魄,送入地府轮回道。
千年的时光,为了寻找罗浮的魂魄,他离开了昆仑,与陆吾一起不停变换身份,隐匿于人间,由人间的宋朝起一路到了清末,才将魂魄收齐,又寻觅了上百年时光,才得知上神轮回转世到新城。
景泠脉脉地看着依然深陷睡梦中的娃娃脸男生。
这是他苦苦找寻等待了上千年的人,原本他只想在远处护他一世安宁,可自从被设计见到阿洛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他们的命运无可避免地开始纠缠交织在一起。他的心里喜忧参半,他多想要把这千年的愧疚与亏欠一次性弥补完,可是如今这位上神却又一次受了他的牵连,再次被牵扯进那些Yin诡肮脏的鬼蜮伎俩中。
何宛洛的食指动了一下,细长的睫毛翕动了几下,耷拉了许多天的上眼睑终于缓缓睁开。他的眼神有些迷茫,大眼睛空洞无神地盯着天花板,似乎是想了很久,又转头迷惑地看了看景泠。
“阿洛!”
“小……泠。”大概是昏睡太久没有说话了,喉咙里似乎被什么卡着似的,何宛洛觉得他发出了不属于自己的暗哑嗓音。
正想将何宛洛拥入怀中的景泠听到这个下意识的称呼,身体蓦地一僵。这是上神对他的称呼,他想起来了。面对何宛洛他可以是柔情如水,毫不掩饰爱意的景泠,可是面对罗浮上神,他却不敢造次,硬生生地把伸到了一半的手又缩了回去。
何宛洛刚刚从千年的回忆里出来,还有些小迷糊,一时间没有发现景泠这一系列的小动作。他只觉得自己好像看了一部超长的电影一样,那些记忆,似乎是自己的,但是又不像是他能做的出来的。
明明自己前世那么厉害,为什么这一世是根废柴?
还有景哥……
刚刚知道了这么多前尘往事,他突然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身份来面对景泠了,到底他是何宛洛还是罗浮?
景泠看着眼前陷入沉思的何宛洛,觉得昆仑山上那个看似总是没个正经,心中却有大义的上神的背影影影绰绰间与面前这个大男孩的重叠在了一起。这么多年,他不是一直都盼望着,期待着能再见上神一面,为什么此刻何宛洛把这一切全都想起来了,自己心里却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结果就是,好长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明明何宛洛醒了,整个房间的气氛却比他睡着的时候还要安静。两个人都在努力调整适应对方的新身份,最后到底还是何宛洛忍不住了,伸出食指戳了戳景泠,嚷嚷起来:“喂,景哥,你不会是不打算理我了吧?”
他这一开口,才让景泠找回了眼前这个人就是何宛洛的真实感,可是他身体里的魂魄和头脑中的记忆又还是罗浮的,景泠别扭着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一时间缄默无言。
“景哥,我真的真的好想你。”何宛洛的声音温柔地几乎要滴出水来,终于真实地把面前这个有血有rou活生生的景泠揽进了怀中。在恍恍惚惚的梦里呆的久了,那无论四季都触感冰凉的身躯让他总算回到了现实,淡淡的海盐清香让他汹涌连篇的思绪逐渐安定下来。
虽然只是昏睡了几天,可是在睡梦中却过了数万年的时光,历经了生离死别,这一睡恍如隔世,一次次地与景泠相遇又分离,此刻的他觉得能见到景泠真好,何必还要再继续苦苦纠结于自己的身份呢。无论是罗浮还是何宛洛,都改变不了他此刻想要牢牢抱紧景泠的想法。
“我也是。”缠绵缱绻的思念一起涌上心头,景泠终于伸出手,也拥住了何宛洛,如林籁泉韵般的绵言细语在何宛洛耳边响起。
“景哥,你看着我,”何宛洛扶住景泠的肩膀,迫使他直视自己,“我不是天下人的罗浮上神,我永远都是你的阿洛。逝者如斯,你不必一直用过去的记忆折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