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公主为何没用饭?过去问问,别身子又不舒服。”
过了片刻,婆子就扭着老腰急匆匆的跑了过来,一脸惊诧道:“回将军,三公主正在烹茶做饭呢。”
待说完,那婆子便及时的闭住了嘴,因为周大将军听到三公主烹茶煮饭后,那清润的眉眼里墨色翻沉,这表情分明是打吐蕃人时的气愤,那广袖一拂,满桌的斋饭就残落在了地上。
婆子忙双手交叉,大气不敢喘,这山东、汾州一行,她心里可跟明镜儿似的,敢情三公主又坐在九头昆仑兽脑壳儿上拉屎了,瞧把周将军都给气黑脸了。其实那三公主平日挺软柿子的,可就是欺负西唐第一权臣,那叫一个熟练。
婆子紧紧抿着厚嘴唇,正小心的喘气儿,就见周大将军心烦的逗着鸟儿,一双眸子却定定的瞪着那炊烟袅袅的寺庙厨房。
说实话,她以为周大将军会一脚踹裂那寺庙的厨房,可是却见他负手靠在后门处,一双懒洋洋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厨房里忙碌的小人儿。
这等饮炊煮茶,他素来是不屑的,可是如今那小金枝细细的腰儿上系着一个粉色的围裙,小手用漏斗过滤着稻头露。瞧着整日呆板儿,生活可是讲究着呢,就连饮用的水,都这般仔细。
稻头露,俗称生津露,是清晨从稻苗最顶儿上的叶收集的露水,饮用后养胃生津……不过他此刻可没什么耐心去品味这讲究的稻头露,这都日落了,还饿着肚子弄这些没用的。
光是用水就这般慢吞,更别说还要煮茶做饭,等着这一套走下来,八成明儿的太阳都升起来了,她可真是个会釜底抽薪的,亲手搓起来的火儿,又猛地抽出了干柴,这可是故意让他心疼?
周璟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前迈了一步,随后却皱眉转身走了。
自己是疆场上号令群雄的将军,如今让一个小丫头轻易左右了心思,将来怎么得了?日后她一个皱眉,自己心里就跟钝刀子磨rou一般,那自己跟个废物有何区别。
周璟思忖着男人饶是温雅的还是暴躁的,在女人跟前都要爷气些,所以让人捧着厚厚一摞兵书去旁厅处理要务去了。
不过往日那瞧的起劲儿的兵书,如今就跟看天书一般,扔了兵书,猛灌了一口清茶,又起身到了山上静静的看着那一缕缠缠绕绕的炊烟。
自己拉不下颜面过去,便黑着脸把唐莲花训斥了一顿,“你一个大夫,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让她用饭!”待训斥完,心里还是一阵烦闷。
炊烟一直缭绕着,不时还有烧焦的糊味飘出来,终于开元寺的主持被熏得没辙了,差了个小沙弥过来耐着性子拐着弯儿的说了些晚上煮茶饮炊会招鬼云云……
待说完,甄明玉便细细的净了净手,躺在床上歇下了,倒是周大将军立在门口心气儿不顺的看了她半宿。
服侍起居的婆子端着早膳过来,看到周将军立在门口,便恭敬道:“将军,皇上今儿个有发过来折子了,让您速速回上都。”
周璟翻开折子看了看,眉宇微微一皱,随后又看了一眼正在喝蜂蜜水的小金枝,转身朝婆子吩咐道:“大驸马连杀了李氏一家,此事牵扯甚广,要速速回上都。你去把莲花叫过来,时时照料着三公主,尤其是饮食上要格外的注意,不可贪吃生冷的!”
婆子忙把净面用的水交给了身后的丫头,脚步匆匆的去偏房找唐莲花去了。
待到了龙津桥,周边的卖野狐、rou脯的小商贩高高叫卖着,周璟掀开马车帘子进了马车,只见那矮桌上摆着一个Jing致的玉壶和一个翠绿的玉质圆盒,倒像是她故意往里面装了什么似的。
他伸手捏开玉壶和圆盒的盖子,鼻息间立刻被那玉壶里的清甘吸引了,本来以为她昨天那一通折腾,就是煮出一些焦糊的物事来,却不想那玉壶里装着用稻头露煮的菊花清火茶。
那玉质的圆盒子里整齐的摆着切成小块的rou,汤干净不油腻,味道也带着一股青柑的清冽,在盖子上还提着一行小字,大约是“非德行之事,不乱行。”
乖顺的模样倒像是个正在认错的小妻子一般,记得以前自家老爷子招惹了母亲,就在厨房里忙上一整天,炖一盅补身子的甜汤来哄着母亲,如今见了小金枝这般,不由的一笑。
抬起筷子夹了一块儿干锅蒸rou,味道倒是不错,还有股子淡淡的甜酒味儿。她这般贤淑的认错态度,倒叫他满肚子的火儿散了个干净。说来也是奇怪,自己在朝堂上素来是气别人,如今竟被这小东西搞的焦头烂额。
她素来是个不受重视的,如今好容易宠出个性子来,自己若非压着脾性,怕是又把她吓成那副怯懦的软柿子模样了。
甄明玉靠在马车壁上,本以为会脖子酸痛,却不想醒来时却被周璟抱在怀里,她揉了揉眼睛正要说话,却见他倚在马车壁上,双眸微微的闭着。
甄明玉轻轻移开他的小臂,看到那玉壶里的菊花茶和干锅蒸rou都被吃干净了,便知道这个男人是不怪自己了,索性坦然的坐在他的身上,慢悠悠的拿起一本四国志看着。